乱葬岗。
岗如其名,处处乱坟,地地白骨,乌鸦成堆,野狗成群。这里埋葬的俱是些无主的尸骨,大多都是草草掩埋了事,既无木棺,更无墓碑。
虽说还是大白天,天际万里无云,烈阳当空。可凌云霄还是觉得此地阴气沉沉,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阳有仪回头瞧了他一眼,笑道:“老三,怕了?”
凌云霄挺了挺腰道:“怕?笑话!我打小到大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呢。”
阳有仪笑了笑,也不答话,转过头去手搭凉棚找寻着那具怪棺,乱葬岗上乱草树木甚多,地面也是凹凸不平,瞧来瞧去也寻不见其的踪影,也不知道岑掌柜把它扔在何处。
阳有仪头也不回问道:“按照那岑掌柜的说法,是把怪棺抬来后直接就丢弃在这荒山上了,并没掩埋对不?”
凌云霄点点头道:“是的,那岑掌柜没必要骗咱哥俩。”言罢也跟着寻找起来。
只见乱葬岗中耸起有一土坡,比周围地势都要高些,凌云霄手指那土坡道:“师哥,上那土坡去,它在岗地中心,又别周围地势要高,咱上那瞧瞧去。”
阳有仪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朝那土坡行去。上了土坡,两人分立两侧四处观望起来,正查探间,凌云霄眼尖,指着山岗北边一处高过人头的荒草丛叫道:“师哥,那棺材在那。”
阳有仪行至他身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丛荒草在山风的吹拂下,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的摇摆着,里边若隐若现着一具黑乌乌的大棺材。
阳有仪急步下了土坡,手持罗盘当先奔了过去,凌云霄跟在后头嘟嚷道:“这岑掌柜也真是的,把这棺材藏得那么隐秘,又不明说,叫我兄弟两一阵好找,这不是耽误时间么?回头非得着他算账不可。”
阳有仪拨开荒草,一头钻了进去,凌云霄正要跟进,里边传来阳有仪的声音道:“老三,你到那土坡上边去,仔细察看下这附近可否有些什么山洞土洞之类的。”凌云霄“哦”了声,把已经伸进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极不情愿的转身朝那土坡上行去。
阳有仪一眼看到此棺,心底不由倒抽了一股凉气,好霸气的黑玉血棺!心中震惊难以言表,脚步不停,围绕着怪棺手持罗盘快步打起转来,边走心越惊,此地惊现黑玉血棺,看来此事难以善了,恐怕是凶多吉少。
凌云霄正手搭凉棚四处张望着,却见阳有仪一脸凝重地钻出草丛,朝这边缓缓行来,到了坡上就一屁股盘腿坐了下来,闭目养起神来。凌云霄不敢打扰他,不禁心中暗道:“现已接近酉时,师哥这么一坐,也不知道几时起身?若是几个时辰都不起来,到了晚间,岂不真要在此过夜?”他知道他这个大师哥,一碰棘手之事,常常会打坐冥思苦想一番,有时候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一念及此,看着四处累累白骨,又想起那就在此地却又不知藏于何处的尸妖,凌云霄不禁又打了个寒颤。
他立身朝乱葬岗四处打量,触眼之处,除了乱草还是乱草,而且占地极广,想要在此寻出那尸妖藏身之处,以他一人之力,谈何容易?
他本性慵懒,见阳有仪闭目养神短时间内也不会睁眼了,也懒得再寻找什么洞口,走到阳有仪身旁,寻了块比较齐整的地方以手托头躺了下去,双眼仰望着天际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过去。
正睡得香甜中,忽觉得有人在推拉他,朦朦胧胧中睁眼一瞧,却是阳有仪,再一瞧天色,已是黑沉沉一片了,天边挂着一轮残月,隐隐发出幽暗的银光。
凌云霄一咕噜翻身就想起来,阳有仪压住他肩头低声道:“别动,瞧那边。”
凌云霄按着阳有仪手指的方位一瞧,黑不隆冬的,也瞧不到任何东西,有些茫然不解道:“有什么?”
阳有仪右手一拍额头,低笑道:“我还真忘了,你那双眼睛一入夜,就瞧不到身前三尺之处。”
凌云霄有些气恼道:“那你还叫我看?你看到甚么玩意了?那尸妖么?”
阳有仪紧盯着前方,重重点了点头,凌云霄几乎惊出声来,忙忙极力向前眺望,待视力有些适应,虽然还是模模糊糊一片,但在微弱月光映射之下,只见远远荒坟地上,似乎有什么物事在一蹦一蹦的跳着,往岗下移去,又看的不太真切,不过看着阳有仪的神色,一猜也猜得出来,此物正是那尸妖。
凌云霄低声问道:“子时了?”
阳有仪答道:“哪到那么快,戌时刚过不久。”
凌云霄惊道:“啊?这尸变得那么厉害了,没到子时就敢出来了?”
阳有仪笑道:“谁说僵尸只能子时才能出来?此地阴气极重,它根本无需等到子时,瞧它跳的方向,应该是往镇上的方向走。”
凌云霄扰了扰头道:“镇里阳气盛,它还敢往那去啊?”话刚说完,头上就已挨了一栗,阳有仪低声骂道:“谁说它要去镇里了?我只是说它往镇上的方向走,走,跟上去瞧瞧。”还没等凌云霄反应过来,他已经起身朝那尸妖追了下去,凌云霄无奈只得紧紧地跟在他的后头。
凌云霄初时紧盯着阳有仪背影疯跑,但阳有仪脚力渐长,越奔越快,而凌云霄苦于双眼夜不能视,越跑越慢,渐渐距离就拉得开了,再奔一阵,阳有仪的身影已经隐没在无边的黑夜之中。
凌云霄深一脚浅一脚正跑着紧时,突觉脚下一空,暗道一声:“不妙。”身形一歪面朝下已摔倒在一土坑内。他是在毫无防备中摔下去的,这一下可摔得他不轻,只觉得额头火辣辣地疼痛难耐。真是旧伤未好又添新痕,而这新痕添得不是别地,正不偏不倚的添在前夜他额头的旧伤之处上。
凌云霄好半响才艰难的从坑里爬到地面上来,蹲着地上双手不停的揉捻着额头,疼得他可真是泪水都要夺眶欲出了。正呲牙咧嘴中,突觉旁边草丛不知怎的“哗”的动了一动,凌云霄手上的动作不由停顿了下来,转首一瞧,又见一切平静如常。他只道自己看花了眼,不料他才刚把头转了回来,又感觉那草丛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接着哗啦啦到处乱摆起来。
凌云霄用手举过头顶,无风。他不由神经绷紧了起来,从地上慢慢立起身,却尽力不扭头去看那正在乱舞乱动的草丛,他怕一回头猛不丁就看到一张青惨惨的鬼脸。听着那草丛响动的声音,凌云霄只感觉自己的衣襟都被冷汗浸湿了,正思虑要逃还是大着胆子转身去看的时候,草丛中“嗷”的一声窜出一只野狗来,紧接着又跑出一只,两只狗互相撕咬玩耍着从凌云霄身旁窜了过去。直到两只狗都跑远了凌云霄才呼的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拔腿便跑。
这乱葬荒岗,到处鬼火点点,天地间又黑压压一片,现在是野狗虚惊了一场,但再不跑快点一会难保真的出现什么难以臆测的事情来,万一真出现冤魂怨灵之类的物事可就吃不消兜着走了。这一路跑下来可真吃尽了苦头,磕磕绊绊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好不容易下到了马道,却一头撞进一人的怀里。
“你慌慌张张的跑什么,后边有东西追你?”却是阳有仪的声音。
凌云霄一听到这声音,激动得话都说不顺了,一把跳起来紧紧抱住阳有仪的脖子不松手。
阳有仪瞧他周身上下脏污不堪,头上发间也是沾满了泥土草沫,样子甚是狼狈,不禁笑骂道:“行了行了,都半大小子了还怎么像个娘们似的,不就一个乱葬岗嘛,瞧你吓成这个鸟样。”
凌云霄松开手,不好意思嘿嘿嘿干笑了几声,问道:“师哥,你不是追那僵尸去了么?怎么又返回来了?”
阳有仪道:“还不是为了你,追了一半才想起你还没修得开天眼,这黑夜之中你肯定是看不到什么东西的,所以又返了回来找你,至于那僵尸嘛,到子时肯定往镇上去,你我到镇上的路口处以逸待劳,今晚就收复了它。”说罢对着凌云霄指指自己的背。
凌云霄不明所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没什么东西啊?茫然不解问道:“什么?干吗?”
阳有仪道:“叫你到我背上来,我背着你走,你没开天眼,从这里走到镇上你走得了吗?”凌云霄想想也觉得有理,当下依言爬到阳有仪背上,阳有仪说了声:“抓稳了。”抬脚便走。
凌云霄趴在阳有仪的背上,见他或跳或走或跑,速度极是飞快,就似背上根本没有他这人似的,心里不禁暗暗赞道:“大师兄就是大师兄,本事可真是高强,唉!我几时才能学到和大师兄一般厉害呀?估计这辈子都难到其项背了。”想到这里,又不禁有些懊丧。
凌云霄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听阳有仪暴喝一声,脚速突然加快,几步之间已经蹦出十几丈远,还在凌云霄莫名其妙之时,阳有仪已把他放下,对他道:“你呆在这别动,千万别动了。”停了停望着路道另外一侧继道:“本想子时再收拾它,想不到它自行送上门了了。”凌云霄这时才闻到那股尸臭之味,阵阵尸跳的嘭嘭声在身侧响个不停,循声望去,一片黑乌乌,也瞧不到它到底在哪?
那妖物似乎也闻到自己身侧有生灵存在,脚步声停了下来,不一会又嘭嘭嘭大作起来,朝两人所立之处移来。阳有仪朝着那尸跳声迎了过去,凌云霄只觉眼前一花,阳有仪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凌云霄眼朝着阳有仪身影消失的地方极力睁眼瞧着,目及之处皆是一片黑幕,哪看得清半点分毫。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只听前方夜幕中传来阳有仪喊了声“缚尸,”紧接着听到是什么事物窸窸窣窣捆绑的声音,半响之后传来那尸嗬嗬声连连,又听到一阵噼里啪啦树枝折断的声音,其中夹杂着阳有仪不停移动着的细微脚步声和口中的念咒声。尸妖的跳跃声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更比一声重,阳有仪的念咒声越跟着提高了声调,念得更急了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声音骤停,隔了一会,又听阳有仪叫道:“这家伙有些本事,竟然破了我的缚尸咒。”话声刚落,又听那尸嗬地一声,嘭嘭声再起。
凌云霄见前边斗得正欢,就想往前凑个热闹,此时又听到阳有仪暴喝一声,“镇尸。”咒语声再起,嘭的一声闷响传来,似乎是什么物事重重翻倒在地。天地间又恢复了平静,凌云霄等了良久,却再也没有了那尸和阳有仪的声音。
凌云霄心痒难耐忍不住就想向前看个究竟,不料双脚重如千斤,却是半点也挪不开步子了,凌云霄大悟,高声对那边喊道:“师哥,你竟然对我使了定身咒。”
停了甚久,才听前边传来阳有仪哈哈笑声道:“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不对你使些手段只怕你会来坏了我的好事。”
凌云霄正想答话,突听前边那尸又嗬的传来一声,只听“咔嚓咔嚓嘭嘭嘭”树木断折声和那尸的跳跃声交错不断,紧接着听到阳有仪闷哼了一声,似乎受了伤。凌云霄心下焦急,可身子又丝毫动弹不了,只能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眨也不眨,恨不得天色立马大亮好让他看看师兄到底伤得重不重?心中七上八下,思道:“师哥如此神勇,难道都不敌那妖物?若是不敌,可就大事不妙了。”
正焦急间,又听阳有仪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曾经呆在过黑玉血棺里的家伙,有些能耐,挨它撞了一下,不过不碍事,哼!收了它!”话音刚落便听见手掌噼里啪啦的拍击声,又是一阵树枝断折的声音,只听阳有仪喝了声:“着!”便听到那尸“嗷”的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嚎叫,之后再无声息。
凌云霄在这边望眼欲穿,那边却静悄悄没点动静,等了约一炷香的功夫,才见阳有仪的身影慢慢从黑幕中显现了出来,脚步吃力,似乎还在拖动着什么东西。待阳有仪走得近些了,凌云霄才看的清楚,原来阳有仪右手揪着一根蔓藤在吃力的往这边拖动着,蔓藤的另一端栓绑着的正是那个令岑掌柜和凌云霄都谈之色变的尸妖,此时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着阳有仪摆布,周身上下贴满了黄纸咒符。
阳有仪拽拉着那尸走到凌云霄身旁,猛一拍他的肩头,伸手道:“拿来。”
凌云霄只觉得全身一松,知道定身咒已被解开,此时见大师兄伸手向自己要东西,茫然道:“什么拿来?”
阳有仪指指他身上背着的包袱,凌云霄才醒悟过来忙忙解下包袱递给他,阳有仪接过包袱解开一小角伸手在里边摸索了一番,取出一个小铃铛。阳有仪手持铃铛走到那尸旁边蹲了下来,割断绑在其身上的藤蔓,撬开那尸嘴,从怀里掏出一铜币塞了进去,嘴里念念有词,手指不停在那尸面上比划着。
念毕站起身来,摇了摇手中的铃铛,“叮……”那铃铛虽小,声音却清脆无比,在寂静的夜空中听起来更是大声之极。铃声一起,那地上的尸妖好像中了某种魔咒一般,身子开始轻轻颤抖,接着抖动的幅度是越来越大,半柱香过后抖动渐渐停止。阳有仪又摇了下铃铛,只见那尸犹得直挺挺地站立了起来。凌云霄“啊”的惊出声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料脚后跟却勾中一石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阳有仪笑骂道:“哟!小三,你不是说打小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吗?怎么的?屁股开花了吧?”
凌云霄窘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嘴硬道:“我是怕它么?我只不过站得久了想坐下歇歇罢了。”
阳有仪也不驳他,哈哈一笑,朝前便走,每走一步就摇了下铃铛,那尸极其听话,铃声一起跟着就是一跳,落地之处正好是阳有仪刚刚走过之处。
凌云霄急道:“师哥,这黑咚咚的天你不会又丢下我吧?”
阳有仪头也不回道:“跟着那尸走,保准错不了。”
凌云霄只得尾随着一人一尸向前行去,走着走着却觉得不大对劲,忍不住问道:“师哥,我们好像不是去镇上的方向吧?”
阳有仪前边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整天就知道瞎玩,这个样子能进镇吗?带着个妖物逛街?这是去义庄的路。”
凌云霄奇道:“去义庄作甚?”
阳有仪道:“先安置这尸再说,总不能把它丢在荒郊野外吧?”
凌云霄不满道:“照我说,直接把它烧化得了,免得节外生枝后患无穷。”
阳有仪摇了摇头道:“万万不可,这尸身上有诸多疑点,我还要慢慢探查,烧了可就没了。”
凌云霄觉得甚是不可思议,道:“师哥,它都成了干尸,就算有疑点,你怎么查探?难不成意思是让它开口说话?”阳有仪嘿嘿一笑,也不答话,自顾摇着铃铛带着那尸朝前行去。
凌云霄深知师兄为人,见他不答话,就是问了也不会说,当下也不出声了。这一路两人都无话,只听见荒郊夜色之中时不时响起“叮”的一声清脆之极的铃铛之音和“嘭“的一步沉闷极重的尸跳声。行不多时,拐过一座大山之后便见前边一处庄子灯火通明,庄院门前左右上边悬挂着两个白色的招魂灯笼,上边各书写着个黑色奠字,义庄到了。
阳有仪将尸赶到门口,却不急着进去,从怀中取出那叠黄符,嘴里拉长了音调高喊着:“尘归尘,土归土,阴阳有道入门来,天地无边归魂去!”言罢挥舞着手中的黄符,嘴里叽哩咕噜的念着咒语,只见火光一冒,黄符燃起火来,阳有仪将黄符往上一撒,转瞬之间黄符皆烧为灰烬迎风散开得无影无踪了。这下阳有仪才摇起了铃铛,引着那尸一步一步行入义庄之中。
到了义庄厅堂之中,阳有仪将那尸安置于东边靠墙处,又从包袱中取出一支朱砂笔,纵身跃起,在那尸的眉心点了下,然后行到正堂案台处给香炉点上了三支香。一切安置停顿后对着凌云霄道:“今夜你守尸。”
凌云霄愣道:“我守尸?”
阳有仪道:“我还有事要办,只能叫你守了。你给我听好了,第一,千万不能让炉中的香火断了,第二,千万不要撕下这尸额前的镇尸符,更不能把那红印抹除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义庄里所有棺材下面的长明灯更不能碰,切记。”凌云霄心中虽是万分不情愿,但又不敢拒绝,只好无奈答应了。
阳有仪将包袱还给了他,交待道:“这包袱内有着镇妖辟邪的物事,你好生看管着,若是夜里出现什么不测都可派上用场。”凌云霄点了点头。
阳有仪再仔细看了看那尸,觉得没什么纰漏了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凌云霄急道:“师哥!”
阳有仪停下脚步道:“甚么?”
凌云霄笑了笑,道:“没事。”
阳有仪举步便走,凌云霄又叫了声道:“师哥。”
阳有仪怒道:“又怎么了?戏耍我不是?”
凌云霄小声道:“师哥你这是去哪?”
阳有仪脚步不停,跨出门外径直去了,不一会才从庄外远远传来他的话语:“乱葬岗。”
阳有仪一走,整个义庄就只剩下凌云霄这么一个活物。陪伴着他的只有那满屋的棺材和那如同沉睡般一动不动的尸妖。凌云霄闲得无聊,就数起屋中的棺材来,整整十二口。却不知里边是否真的躺有着尸体?心下这么一想,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便一口一口棺材的敲打起来。其实就算棺中真有死尸,他也敲不出个明白来,只不过长夜漫漫实在是闲得发慌找点事做罢了。
先从厅堂西首往东首敲,又从东首往回敲,敲着敲着凌云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有些惊疑道:“十三口?”当下又数了一遍,不多不少,十二口棺材。
凌云霄揉了揉眼,暗道:“难道我眼花了还是算错了?”心里惊疑不定,复又从西首第一口棺材开始敲起,一直敲到东首最后一口棺材。
“十三口,见鬼了?”凌云霄皱眉叫苦道:“这几日真是倒足了霉运,连守个尸都守多出一口棺来。”
凌云霄不信邪站于西首又复数了遍,十三口棺材,他仔细一瞧,原来西首这最后一口棺并没放在架子上,直接就摆在了地上,是以从东首看过来,根本就瞧不见。
凌云霄恼怒大力踹了那棺一脚,骂道:“你个鬼东西,吓了小爷一大跳,还道真遇到鬼了。”
却听棺里传来一声“唉哟”,声音颤抖又有些嘶哑。
这下真的把凌云霄吓了个半死,惊惧道:“哎呀,一脚还真踢出个鬼来了。”
当下赶忙解下背上的包袱,心急火燎的想要解开,可心越急那包袱却死活打不开,还反而把包袱打成了死结。正在凌云霄手忙脚乱之际,那棺材盖吱嘎一声被什么物事从里边推开,里边露出个皱巴巴白惨惨的老脸来,凌云霄也顾不上解包袱了,站起身来就跑。
还没跑几步,就听背后传来一嘶哑声道:“我说你个小伙子,跑甚呢?大半夜把我吵醒了就想跑?”
凌云霄下意识的边跑边答道:“再不跑就给你吃了。”
那声道:“吃你作甚?老汉我可还没饿到吃起活人来的地步,喂!我说你跑慢点,小心路!”原来凌云霄跑得惶急,根本没注意到脚下的路面,冷不防让那义庄厅门的门槛绊了一下,唉哟一声翻了出去,身子滚了几滚一下子摔到台阶下了,躺在地下好半响爬不起来。
凌云霄痛得躺在地上正哼哼,却见头顶上伸出一张老脸,眼睛贴着眼睛望着他。凌云霄“啊”的一声猛的坐了起来,就想站起逃开,可身子骨就像散了架了,又哪里站得起来。
那老头笑道:“我说这位小哥,你慌个啥子嘛?”
凌云霄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壮着胆一瞧,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呼得从地上站了起来,怒道:“好你个打更的老刘头,放着好好的更不打,跑到这义庄里来睡棺材,想吓死人不是?”
老刘头嘿嘿笑道:“我说这位小哥,可不是我存心要吓你,倒是你把老汉我的美梦吵醒了。”
凌云霄没好气道:“你躺棺材里干什么?不是存心要吓人么?”
老刘头指着义庄里边的棺材道:“我在这儿守庄,那棺材就是老汉的床铺,是你自个儿吓自个,心里没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惊门。”
凌云霄诧异道:“你是这里守庄的?我还道是个空庄呢。”
老刘头道:“你以为这庄前庄内的灯火是平白无故自己点上去?那还真遇到鬼咯!自打这庄建成后,老汉我就在这守了足足大半辈子了,打更那只是闲来无事玩的差事罢了。”说罢转身背着双手往厅里走去。
到了厅里,看着东首那具怪尸,转头对凌云霄道:“这家伙是你弄来的?块头够大的,有些年头了。若是老汉我没老眼昏花,一瞧就知道是前明时期瓦氏夫人帐下的藤甲武士。”
凌云霄一听之下赶忙跑进厅来,恭恭敬敬道:“老前辈,你知道这尸的来历?”他见老刘头能说出此尸的来历,连称呼都改了,不敢再直呼老刘头。
老刘头笑了笑,径直走到那尸面前,用手拍了拍尸腹,其实他是想拍那尸的胸口,只不过那尸委实太过于高大了,老刘头哪里够得到。又左瞧右看了一阵,自言自语道:“不对啊。”
凌云霄忙问道:“有何不对之处?”
老刘头低头思索了阵,惊道:“不是藤甲兵,而是比藤甲兵更为精悍的乌甲战士。”
凌云霄奇道:“老前辈,您给说说,它们之间到底有何分别?”
老刘头正色道:“藤甲兵是瓦氏夫人帐下的近卫兵,据说能入选藤甲之列的都是能以一当百之人,端是凶悍无比。而这乌甲兵则是藤甲兵中的首脑级人物,穿着皆为乌钢所铸的精铁盔甲,比一般的藤甲兵更是厉害,可谓是当时壮军里的精锐。”
凌云霄咂舌道:“那么厉害啊?”
老刘头道:“其实这些乌甲兵真正厉害也最叫人害怕之处并不是说他们在战场上的所为,再厉害的人也总有生老病死的一天,乌甲兵恐怖之处是在于他们死后的事情。”停了一停道:“当然,这些都是传闻,只不过今儿竟然看到这么一具乌甲尸兵,细细想来,传闻果然是真的了。”
凌云霄不解道:“什么传闻?”
老刘头嘿嘿一笑,转回头神神秘秘道:“这传闻好听着呢,小哥若有兴趣,老汉就和你说说。”
凌云霄大喜,凑到老刘头身前也学他样子神神秘秘道:“有多好听?是不是像评书里说得那些故事一样?若是那样,可得好好听听,要不漫漫长夜还真难熬。”
老刘头眨巴眼儿,笑道:“可比那些故事好听得多。”
老刘头说到此处,突转首问凌云霄道:“小哥喝酒不?”
凌云霄料不到老刘头竟然有此一问,不明所以,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老刘头狡狯地一笑,转身走到他睡觉的那口棺材前,弯下身摸索了一番,竟拿起一坛酒和半只烧鹅,走了回来盘腿坐在那尸前,拍了拍旁边的地对凌云霄道:“来,小哥来坐这儿,这深更半夜的就咱两人,也算是有缘,坐到这来喝点小酒咱爷俩好好聊聊。”
凌云霄本就是酒道中人,这下一见自然是喜出望外。给那香炉重新点上三支香后,赶忙就凑过去坐了下来,两人当下就着鹅肉拿着酒坛子你一口我一口边喝边聊起来。
凌云霄喝了一大口酒之后,撕下一块鹅肉咬了口笑道:“老前辈当真有趣得紧,把酒肉藏在棺材里,只怕那些偷酒贼闻着酒香也没处寻啊。”
老刘头嘿嘿干笑几声道:“此地乃阴寒之地,每日里要不喝上两口我这身老骨头哪经受得住?”
凌云霄道:“老前辈,你快与我说说哪些乌甲兵的事情。”
老刘头喝了口酒后,斜眼偷瞧他一眼,见他神色猴急,有心逗一逗他道:“瞧你心急的,不急不急,先喝几口酒暖暖肠胃再说。”说罢又撕下一小块鹅肉,放到嘴中嚼得津津有味,边嚼还边发出滋滋连声,眯缝着眼,摇头晃脑,一副回味无穷之样。
凌云霄急不可耐,一把将地上那鹅肉抢在手里,作势欲扔,老刘头急道:“你做甚?”
凌云霄举着那鹅肉威胁道:“你这老头再不说,就别想再吃肉。”
老刘头摇头叹气道:“你这年轻人,脾性太急,好、好、好!老汉这就说,这就说!”
凌云霄笑道:“这就对了。”说着间又把那鹅肉放回原地,口里连道:“前辈吃肉,吃肉。”嬉皮笑脸,一副讨好之相。
老刘头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闭眼沉思半响,方开口缓缓道:“据老一辈代代相传下来的传闻道,那些乌甲俍兵因生前凶悍无比,杀孽深重,双手沾满了血腥之气,死后其尸也充满了暴戾之气.当时瓦氏夫人帐下有一大祭师,擅长阴阳通灵之法,他向夫人提议道,那些死了的乌甲兵灵魄虽亡,但肉身仍在,仍然可以为其所用帮助俍军沙场杀敌驱除倭贼。”
凌云霄“啊”的一声道:“这大祭师本事不小啊,死了的人他都能从地里拉起来打仗,乖乖不得了。”
老刘头道:“这大祭师本事自然是高,只是这种做法是损阳寿的,民间有说法,这叫借阴兵,每借一兵自身短寿一年,你等修道之人万万学他不得。”
凌云霄奇道:“那如果借上一两百个阴兵,他还不得死上两三次才够赔?”
老刘头道:“你以为阴兵那么好借的?那大祭师穷其心血,也不过成功借来六个而已。”
凌云霄失望道:“才六个呀?”
老刘头斜眼对凌云霄道:“才六个?六个都足够厉害了。你到底想不想听?想听就别老打岔,否则我就不说了。”
凌云霄吐舌道:“听听听,我保证不再说话便是。”
老刘头“哼”了一声继道:“只是这大祭师借阴兵方法及其邪门,就是将已死的乌甲兵尸身放入一口黑玉雕成的棺材里,将棺材抬至极阴极寒之处,成日成夜都要用活人的鲜血来浇淋,要淋浇九九八十一日,那棺材飞出一只绿光小球就算成功了。若不然就算失败,若是失败就把棺里的尸骨抬出来烧掉,不烧毁的话等到月圆之夜,那些炼不成尸兵的尸骨就会化为厉尸反噬自身。”
凌云霄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言道:“那棺材我见过,就是装着这个大家伙的。”言罢拍了拍旁边那尸兵的腿,又问道:“那得要多少个活人来祭祀啊?”
老刘头对他的插言也不以为意,答道:“所幸当时沿海一带倭贼甚多,活人祭祀货源倒还充足得很。只是后来前方战事紧,再加之瓦氏夫人也见这种方法太过残暴血腥,就勒令停止了,不过还是真的拉出了六个乌甲尸兵来。”老刘头说到这望了望那尸,举起坛子喝了口酒道:“这个应该是那六个其中之一,只是这尸的尸性已经被化解掉大半了,否则你还真拿不住它。”
凌云霄差点没被这话吓死,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您老是说,它还有五个兄弟姊妹?而且若不是尸性已失,比现在还要厉害上几倍?”
老刘头道:“我方才拍了拍它的身子,有些疲软,而且也没闻觉到那股暴戾之气,肯定是挖它出来那人怕被反噬,用了什么方法将它的尸性封住了大半了。”
凌云霄暗道:“怪不得师兄不许烧尸,原来里边果真大有名堂,那么想来师兄肯定也是清楚这一点了,否则不会急急忙忙又返回那乱葬岗去寻那黑玉血棺去了。”
老刘头见凌云霄兀自想得出神,笑道:“小哥被吓着了?”
凌云霄回过神来道:“老前辈继续讲,就是炼出那六只尸兵来了后来又如何的?”
“后来就是瓦氏夫人被困金山卫,以少击多击溃三千倭贼,靠得就是这六大尸兵。”门外忽有一人接道。
凌云霄一听声音大喜,站起来迎到门口笑道:“原来是师哥回来了。”
阳有仪哈哈一笑,大踏步走了进来,对那老刘头作揖道:“我们师兄弟真是看走眼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想不到打更的老刘头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得道高人。”
老刘头摆摆手谦道:“哪里哪里?只不过是略通些许皮毛而已,谈不上什么高人。”
阳有仪正色道:“能一眼就看出乌甲尸兵尸性已失这点上,就已经是高人了。”
老刘头哈哈笑道:“惭愧惭愧,快快坐下喝酒,一块聊聊?”
阳有仪道了声“好”,一纵身就跃到旁边一棺材上,在上面盘腿坐着道:“还是坐这里舒服。”
老刘头笑骂道:“幸好里边没人,否则气也给你气死了。”
凌云霄过来坐下闻言道:“莫不是说您自个?”
老刘头“呸”了他一口,道:“死也得拉你给我老汉垫背。”
笑骂够了,老刘头方继续道:“瓦氏夫人被三千倭贼兵困于江浙金山卫中整整一日,友军却迟迟不到,拼着数百俍兵的神勇好不容易捱到晚上,那夜,正是个月圆之夜。”
老刘头说到这里望着阳有仪道:“要不你来说给你师弟听?”
阳有仪笑道:“还是前辈说吧,我也只是偶有听闻而已,具体的就说不上了。”
老刘头点点头道:“俍军连续恶战搏杀一日,到了夜里已是人困马乏之至,这时倭贼又重调集了人众再次来犯,可俍兵们却已无力再战。正待瓦氏夫人心急如焚之时,却听外边喊杀声震天,以为友军来援,忙忙出帐而望。却见倭贼营地里人仰马翻乱做一团,只见那大祭师右手持着一面招魂幡,左手握着个摄魂铃站在倭贼的营地之外指东点西,倭贼营地里有六个身形高大之极的乌甲战士跟着那大祭师的手势在横冲直撞,所到之处那是所向披靡。那些贼兵在那六名乌甲战士的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那是被杀得血流成河,尸堆如山啊。瓦氏夫人眼见倭贼已是阵法大乱自顾不暇之际,赶忙呼令全军出击,倭贼本就被这六名乌甲尸兵吓破了胆,自然不敌冲杀出来的瓦氏军队,被俍兵将士们一直追杀到了海里,俍军大获全胜。那场面,不是你我之辈现今能想象出来的。”
凌云霄听得是血脉喷张,望着那尸不禁道:“想不到这家伙还是个抗倭英雄啊。”
老刘头继道:“自那以后,这六名乌甲尸兵就跟随着瓦氏夫人东征西战,驱逐倭贼,所到之处,倭贼无不一一败退,当时江浙一带,只要一提起瓦氏夫人的壮家俍军,无不伸出大拇指道了声好,当真是风光无限啊。”
凌云霄哈哈大笑,连呼道:“痛快!痛快!”仰头就是一大口酒下来肚。
老刘头正色道:“听来虽然痛快之极,其实这些尸兵也有个大大的弊端,就是白日无法随军行动,须得藏于棺内,还要寻得一处阴寒之地存放,到了夜间子时方可放得出来。而行军打仗,战事多变,哪有呆在一地长久之理,有时候一天都要转战百千里地,这尸兵机动性不强,也算一大缺憾吧,要不那些倭贼岂能猖狂,早就被打回老家了。”
凌云霄闻言点点头,也跟着叹了声气。
老刘头喝了一口,摇摇头道:“当时驻守沿海的万千将士上下一心,胜仗不断,眼瞧着就要清除倭贼之时,却给人起了嫉心,参了抗倭明军统领张经一本,也算当时朝廷腐败,竟轻信谗言,将那总督大臣打入死牢。俗话说,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张经被捕,抗倭大军群龙无首,顿时乱作一团,变成各自为战的局面,用了无数将士的性命,花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打下的大好情势,转眼间便告土崩瓦解,瓦氏俍军再如何神勇,尸兵再如何无敌,没了友军支援,终究也是孤军奋战,眼瞧是无力回天,瓦氏夫人万念俱灰之下,含愤起了退意。”
凌云霄猛一拍大腿,怒道:“一群狗臣子和一个无眼的君主,怪不得一个堂堂的大明万里江山,兵强马壮,竟是抵御不住北方满清族的入侵,惹出什么土木堡之变,嘉靖三屠来,想来是自个儿乱了套了,怪不得别人。”这些事都是他平日里听评书而来,想来都发生在明朝期间,自然而然也应该是发生在一块的事情。
老刘头淡然一笑,对他年代颠倒,混说一气的毛病也不挑破,继续道:“后来瓦氏夫人辞官告老还乡,也将这六名立了大功的尸兵一同带回了家。说来也怪,这六位尸兵虽说是无魂之物,但也好像认得旧主,对夫人极为忠心。每逢月圆之夜,若是那大祭师碰巧不在,这尸变一起,也就从来不敢入夫人府邸十里范围之内,而且倒也规矩,从未见传闻说那些尸兵扰民之事.再后来瓦氏夫人仙去,那大祭师知道这些尸兵极是厉害,夫人尚在之时它们不敢妄动,可如今夫人已去,唯恐尸兵生乱,就施法将它们封于血棺之内,埋到一处世人皆不可知的隐秘之处,那大祭师也从此不知去向。”言毕拿起酒坛,却不知何时起酒坛已空,复又放下酒坛道:“想不到事隔数百年后,此地竟然惊现血棺尸兵,料来大事不妙啊。”
阳有仪道:“这么说来,如今放血棺在岑家米店里的那人莫非是大祭师的后人?”
老刘头点头道:“就算不是他的后人也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凌云霄插嘴道:“都几百年了,哪来的后人?而且这大祭师到底有没有后人也未可知,我估计是现在的人听到这故事后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寻到血棺所在也说不定?你们想想看,六口装有尸兵的血棺啊,当初才一口血棺岑老板叫了多少人来都搬不动,而那个移来血棺的人也是动用了三十六个人才抬着来的。这么说来,仅靠大祭师一人是不可能搬动这些血棺的,他得雇佣好多人才能搬走,那些人中肯定是有人留下了什么标识或者书籍记载之类的物事,所以现在才让人找寻到的。”
阳有仪想想道:“难道他不会将那些人全杀了?”
凌云霄摇头道:“如果他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何必要封尸移棺?这简直是多此一举,他可以控制这些尸兵,用来干坏事不更好?反正能震慑尸兵的那妇人已经死了。”老刘头和阳有仪给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
老刘头站起身来,拍了拍那尸兵道:“不管怎么着,只要找到抬来血棺的那些人不就一切都明白了?”
阳有仪道:“人海茫茫,如何寻找?”
老刘头神秘地一笑,道:“岑竟乾。”
凌云霄和阳有仪恍然大悟,齐声道:“一千两黄金。”
凌云霄直拍脑门道:“本来我很聪明的,只是这几日被这尸兵一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其实问题的症结还是在岑老板那,只要找到岑老板一问,一切都迎刃而解,哎呀哎呀,我怎么就想不出这一点。”
阳有仪轻轻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道:“得了得了,别事后诸葛亮了,明日你还要去找岑掌柜托他找人把棺材抬到义庄这里来,我要把这尸兵重新装回血棺里去。”
凌云霄嘟嚷道:“怎么又是我?那你呢?”
阳有仪冷声道:“我去找岑竟乾。”老刘头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假醉,踉踉跄跄走到他那口棺材前,站在那呵呵呵傻笑了数声后嘭的一声摔了进去,紧接着呼噜声大起。
凌云霄心道:“这老头睡得还真快,不知真的还是假?”正心想着,阳有仪躺在棺材上眯眼道:“也累了一晚了,你回去睡伙吧,我在这里守着,记着明日寻那岑掌柜差人抬棺材到这里来。”言毕还没等凌云霄答应也是呼噜呼噜起来。
凌云霄心中骂道:“两个不老不小的怪物,睡得都挺快的,装的吧?”心下虽如此想,但还是蹑手蹑脚地轻轻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