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快点,今天是迎接云前辈归来之日,别迟到了!”苏羽慌慌忙忙穿上衣衫,边往外面跑,边朝自己的同伴喊道。
所谓的云前辈,即是近日回归故里,凭吊家人的云天鹏。
据说,这位如今身处中域的一个神秘道统,且在其中身份不低,身列长老之高位,位高权重。
此次他归乡,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国度,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云州都为之沸腾。
而今日,便是云州各大势力为其举办的盛宴,地点便在云阳城。
苏家作为云阳城的地头蛇,自然有资格参加宴会,此次各家的小辈都会出席,若是能入那位云前辈的眼,说不得便能一飞冲天,直入青云。
“嘿嘿,你说要是我们能被云前辈看上该多好,说不定能入那个神秘道统修炼!”他身旁一憨厚的少年摸着后脑勺傻傻笑道。
苏羽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打击道:“别做梦了,还是赶紧走吧。灵犀身体不适,这次恐怕不能和我们一起去了。”
“呃,不叫苏念吗?”
这时,一群人中唯一一位少女怯怯开口。
一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苏羽犹豫道:“那谁去叫下?”
“我去吧!”先前的憨厚少年举手,主动请缨道。
“嗯,记得口气差点,多讥讽讥讽他。”苏羽点头,末了还不忘嘱咐他道。
虽然都是同族人,也明知这样并不好,很伤和气,但是与其看着那家伙这样颓废下去,倒还不如这样做,说不准还能激发那家伙的上进心……
憨厚少年用力点点头,拍了拍胸,表示了解,然后转身向苏念所在的院落跑去。
一路上,憨厚少年都在心中酝酿着措辞,想着既要得体,又要充满对苏念的鄙夷,但又不能太过,免得彻底寒了他的心,只觉得很麻烦,突然好生后悔主动揽下了这档子事。
直到来到苏念的院落前,他仍是没有想好言辞,只得抓耳挠腮地苦着脸的站在门外,来回徘徊,苦思冥想。
“你寻苏念?你是不是在想应该怎样叫他,说坏话什么的很难吧?”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很是有些耳熟。
憨厚少年仿佛得到知己般的狠命点头,然后激动转头,想一睹下这位知音的真容,却在下一刻傻眼了。
那站在他身后的,赫然便是一身青衫的苏念!
苏念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心中感叹:自己昨日对堂哥所言还真不是开玩笑,这种级别的演员……
只是同一刻,他的心中又生起些许温暖,犹如春日的阳光。
自从自己失败无数次,彻底无缘武道,灰心丧气之后,这群家伙便开始对自己冷言冷语,不时从口中爆出废物的称谓。
只是自己又如何看不出,那份看似嘲笑讥讽的话语背后,是潜藏的激励与恨铁不成钢之心。
而此刻的苏铁一时间面红耳赤,尴尬异常,只觉得自己好像暴露了,恨不得原地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结结巴巴道:“苏念,你……你怎么……在我后面?”
少年很是懊恼,且心中十分紧张,只觉手足无措。
万万没想到方才出言的人,竟是苏念本人!
最重要的是,自己竟然还拼命点头了!
这……这万一苏念由刚刚的言行,猜出自己以往其实是故意出言辱骂他,以求达到刺激、激励他的目的……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大家的约定要因为自己而暴露了吗……
“我晨练刚刚结束。”苏念指了指院落左侧的方位,轻描淡写道。
那里有座湖,他平日间都喜欢于清晨时分在湖边习练刀法。
哪怕而今的他,已是无缘刀道。
“哦……我刚刚……”
苏铁刚试图为刚才的行为辩解一二时,就被苏念出言打断。
只见他脸上带着愤怒与一丝很浅的委屈道:
“你屡次三番恶言于我,这次都已达到没词的地步了吗?!”
“我苏念究竟是怎么招惹到你了?”
“你苏铁未免也太过分了!”
正处于懊悔之际的苏铁,突的一愣。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不……哼,你苏念本来就是个废物,难不成我们还说错了不成?废物也就罢了,偏偏还不知笨鸟先飞,努力上进,活该废物一生!我苏铁羞于与你这样的垃圾呆在同一族里!”
在这一瞬间,苏铁被苏念的怒气与委屈所吓,下意识地便想要解释,但他心中旋即又一动:不对啊,自己这个时候不能解释啊,苏念他好像没看出来......
也是,苏念这么笨,怎么可能看出来!
想到此处,他神情愈发趾高气扬,带着不屑与鄙夷。
只是如今的他尚且年少,此刻略显稚嫩、憨厚的脸庞上刻意地摆出傲慢的神色,总感觉有些古怪可笑。
“哼,这次若不是云长老莅临我们云阳城,族长要求年轻一代所有族人都要参加,我苏铁才不会来此地寻你。要我说,待会的宴席你干脆就别去了,省的给我们苏家丢人丢脸。”
“听闻此次宴会,云长老将在诸族中挑选出一位天赋异禀的少年,随他一同前往中域道统修炼。当然,苏念你这种废物是不用想了,不要以为你那点刀道天赋能入人家眼,更何况而今还废了!”
言毕,他冷哼一声,衣袖一甩,傲然转身,大步离去。
苏念神情古怪,望着少年人刻意挺得笔直的背影,收起脸上的愤怒和委屈,嘴角不禁泛起微微笑意。
他也并未多在意苏铁的话,转身走入了院落,
这家伙,当真是天真的很。
竟还特意拐弯抹角地提醒自己。
莫非真以为自己是蠢货不成?
苏念微微仰头,目光幽静,眺望旷远的天幕,那云线极深处染上了金紫光斑。
只是今日……
注定静海掀怒涛。
……
云阳城,苍云殿。
苍云殿覆地三里,宏伟壮丽,金顶,银门,上好的白玉铺就脚下地面,闪耀着温润光泽。
此殿于整个沧州都是赫赫有名,而今被用于招待那位荣归故里的云长老,云鹏天。
大殿内侍者川流不息,奢华诱人的灵肴被接连端上宴席。
在外难得一见,价比金高的灵肴在此地,竟是如同寻常之物!
“这次沧州诸家当真是下了血本。”苏升望着来往侍者手中的盘子,似笑非笑道。
“呵,再是血本,也不过是相对他们而言。那云鹏天既然已是身登万灵道统长老之席位,这些灵肴在其眼里,不过凡尘之物罢了。”
坐在他身边的儒雅中年人不置可否,目光幽邃,语气淡淡中又带了丝讥讽之意。
他即是苏升之父,苏家当代族长,亦是苏念的大伯,苏北海。
“父亲可是还沉浸在当年的辉煌之中?”苏升收回目光,戏谑道。
苏北海沉默数息,道:“当年灾变之时你尚且年幼,不知我苏家鼎盛时期的辉煌。可你既在外行走六载,难不成还不知何为门阀?”
苏升脸色渐变肃穆,淡淡道:“事已至此,父亲又何必再忆?苏家再辉煌,也终究是败落了。父亲应当活在当下。若真有意重振苏家雄风,那父亲更应该摒弃过往,向前看。”
“另外……或许今日,我那念弟会给父亲一个惊喜。”
说道此处,他思及昨日深夜白叔的交代,眸含深意,语意未尽。
苏北海听到自家儿子谈及苏念,不禁瞳孔微缩,似是欲言又止。
正当这时,殿堂之外突然走来一位容貌英伟,形若少年之人。
他气息深邃,径直走入大殿,每一步迈出看似缓慢,但却横跨数十丈距离,隐有传闻中咫尺天涯之威!
只是几息之间,他便直接跨过众人,端坐在了那大殿首位!
“沧州季家,拜见云前辈!”
“沧州胡家,拜见云长老!”
“沧州雷家,拜见云前辈!我雷家老祖雷凌让晚辈代他向您问好,当年朝湖一别,已是百年不曾相见!”
“沧州……”
……
……
大殿之中在微微的沉默之后,轰然爆发,气氛热烈,各个家族的代表相继走出座位,向端坐于首位的云鹏天行礼!
虽然眼前之人看上去不过年过十八,唇红齿白,貌若少年,但这沧州诸家却是早有画像在手,确认无疑。
而武道高处,返老还童,易如反掌!
“啧,还真是驻颜有术,若我没记错,他今年当百二十了?”苏升微微惊讶道。
“道门奇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北海淡漠道,气质深沉,依旧端坐于原地,没有出列行礼。
也幸亏此次苏家之席位在大殿末尾,此时众人焦点又都在首位上的那位存在,故没有引得其余家族之人关注。
殿内问候之声竟是足足持续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各家各种攀关系,叙旧情。
而首位上的云鹏天至始至终双目平静,并未有一丝动容。直至最后一人声音落下,他才微微颔首,声传整座大殿道:
“诸位请落座。”
诸家之人连忙重归席位,正襟端坐。
“云某百载之前离开故乡,颠沛流离,艰难前行。今日,终有所成就,归乡祭亲。待祭祀结束之后,云某便将重返宗门,不会插手此地种种。”
他声若洪钟,虽外貌形若少年,却是威严十足,在此刻表明了自身态度立场,不欲牵涉这沧州之事。
这番话无疑注定让这殿内许多打着某些算盘的人失望而归。
“另外,云某此次归乡,还身肩为宗门择选弟子之责。若沧州真有璞玉现世,云某必送其一场造化,接引入宗!”
此话一落,宛如陨星坠海,于这殿内掀起轩然大波。
“云前辈,我雷家雷云声今年刚满二十,已入凝识前期,放眼沧州亦是无人可敌,堪称沧州天骄!”
先前那自称雷家之人中年男子跨步而出,拱手恭敬道,言辞间带笑,且洋溢着自傲之色。
二十之龄便迈入凝识之境,可以说此生有望神海!
他自信于在这沧州,如今无人可以与之媲美!
“非也,我赵家流莺身具木灵之体,且才十三之龄,可塑性极强,想必定能入云前辈之眼!”
……
……
一时之间,这大殿内竟是再如先前之境,各家各族争论的面红耳赤,却是断然不肯相让,一个个晚辈都被吹捧的如绝世妖孽一般。
而那云鹏天却是端坐如旧,眉宇之间竟是隐隐相蹙,全无欣喜之色。
也罢,是他云鹏天此次想的太过简单了。
这沧州不过是天海帝国附属之国半月国的一州领土,可谓地处一隅,极其偏僻,又怎么可能诞生出那等他所想要的天才人物?
二十岁入凝识,堪称天骄?
呵,当真可笑而无知!
也就那木灵体勉强能一瞥,跻身五行灵体最低一行列,但也仅此而已。
思及至此,他亦是不禁感慨自身运道。
其实他昔年与这殿中“天骄”相差不了多少,而在走出这方小天地之后,亦是被那广阔的世界震惊的失魂落魄,甚至道心尽毁。
若非后来于沉沦中坚定己道,重铸道心,又兼奇遇加身,自己如何能坐上这宗门长老之位?
一阵感慨回忆之后,他正欲出言压下这大殿内嘈杂的争论之音,却在此刻突兀传来一遮盖全场的声音,清亮悠远!
“我苏家如今正有一麒麟子,想必定能满足前辈之愿。”
那大殿末尾的席位,一男子缓缓起身,气势升腾,面带微笑,拱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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