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瑶来到老者身前，轻声道：“四爷爷……”
“以婚约换取赵家援手，让他们提供救治你母亲的灵药，这本是你自己答应下来的。”
“可如今，沉瑶你却在做些什么？！与一个废物同行近一年的时间！你可知家族那里究竟扛着多大的压力？！”
老者面色威严，打断她的话，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此次婚约关系重大，不仅仅是关联你母亲一人，更关系到整个家族的日后！难道你就这般不懂事，不知道体会家族的苦衷？”
“家族已经行走到了悬崖之边，随时有坠落的危险。若另有他法，又怎么可能选择牺牲你？更何况那王家世子也算不错，那传闻不可尽信。你如嫁过去，王家不会亏待了你。”
听着老者逐渐缓和下来的声音，赵沉瑶神情惘然。
家族……
是啊……她要为家族牺牲……
母亲也还在等待着赵家那里的灵药……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舍弃家族和母亲呢？
可是好累啊……
真的……好累……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漆黑的夜空深邃无比，苏念站在那抬头仰望星空，只留一半侧脸。
可正是头顶那暗调色的天穹，恰好衬托出了他那令人心悸的温柔与温暖，平凡却令人不愿遗忘。
她鼻子一酸，眼眶微红。
……
……
赵燿望着那刻苦铭心的身影，面色阴翳，不时闪过阴狠之色。
就是那人害了他被断去右臂，一身刀道修为付之东流，然后更是师门驱逐，在家族内沦为笑话！
此仇怎能不报！
思及至此，他走上前，来到赵家四长老身侧狠声道：“四长老，就是这个人害我被废，更是毁了我们与姬家的关系！如今他与沉瑶小姐这般亲密，王家那……”
老者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当年他赵家派遣人去姬家打探一个消息，结果遣去的人被断了右臂押送回来，更是被硬逼着给了一个解释赔偿，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姬家是强大，可未免太过欺人！
老者沉着脸望着赵沉瑶走向的那个身影，阴冷道：“那便在这里处理了，记得手脚干净点。”
赵燿眼中闪过狂喜之色，接着又故作为难道：“可听闻此人身上有姬家古令，晚辈怕……”
“哼！那又如何？做的干净点，难不成姬家还能怀疑到我们头上？”
老者一甩袖子，冷哼道。
“是是是，长老英明！”
赵燿恭维道，然后退到一边，再看向苏念的目光，已是充满了戏谑和狠辣。
……
……
赵沉瑶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走向那个温暖的身影，只希望这一段路永远也别走到尽头。
但终只是希望。
苏念默然无言，他虽然听不到他们之前究竟讲了什么，但却不难猜。
之前自己一直恐惧的分别，来的是如此突然，令自己措手不及。
他只有沉默相对。
女孩轻轻托起他的脸，微微歪着头，眼角似有点点晶莹，闪烁着绚烂的色彩，她小声道：
“对不起……我要回家了……我母亲那里需要我……家族也需要……你别说话好吗？让我说完……”
“你说如果……如果我不是赵家的嫡长女……”
“如果我们认识的能再早一点点……”
“如果我能和无道表兄一样早早踏入仙境，拥有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
“如果你能……”
“小念子……我想，我可能喜欢上你了哦。”
说到最后，她终是未忍住，将脸埋进苏念的胸膛，哽咽难继，那泪珠如断了线般落下，清冷而精致的小脸哭的稀里哗啦。
“明明……明明是想笑着和你道别的……”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是啊，你看，有这么多的如果。
我们有这么多本可以在一起的机会……
如果我能像大兄一样强大……
如果我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做依靠……
如果我能重拾起丢失的荣耀……
可是……
那终究……只是如果……
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一刻仿佛风在浅浅低吟，诉说着无数惆怅与哀伤。
……
赵沉瑶随着侍女走了。
她在家族长老的催促下带着泪痕而去。
她先前说了那么多，可惜都只是如果。
因为她不可能背弃她自己的双亲，她终要用那瘦削的肩膀去抗赵家的天，即使她并不愿意。
……
……
在赵沉瑶离开后，那随着老者来的数名年轻人开始围了上来，脸色戏谑。
场中，浓厚的威压自老者身上弥漫而出，镇压在苏念身上，让他不得动弹。
他之前便发现了赵燿，知道今日不可能无事发生，轻易接过，但却并未与赵沉瑶提及。
……
夜色降临，天空之中气流涌动，那奔走的黑云却没有消散，反而齐聚在一起，愈来愈浓，愈来愈深邃。
那天穹终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黑压压一片，仿佛某人的内心世界，漆黑如墨，黑的浩瀚而不着边际。
苏念垂下眼睑，面无表情，他的双手紧紧抓进泥土，直至指甲断裂，殷红混入泥土。
那钻心的疼痛在此刻，却是如若不存在。
他的心如血色残阳般坠落下去，直至深渊之底，仿佛再也无法升起。
为什么……
为什么到最后连喜欢的女孩都无法抱在怀中！
只能看着她落泪离去！
无限悲苦怒意在他胸腔熊熊燃烧，宛如不灭的火焰，似要焚烧这天地。
却最终，痛彻心扉的是自己。
那识海中最深处盘坐的某道身影沉默无言，却慢慢的站了起来，身形越来越高大，仿佛能擎起苍天，撑起那无边星空寰宇。
顶天立地！
但在他完全站起来之前，一把残缺的只余刀柄和一尺刀身的长刀突兀浮现，犹如尘封了万年之久，于此刻冲天而起！
如长虹贯空，刀鸣之声震撼了这片星空，刀身囊括天下之色！
守在不远处的赵家之人好像在谈论他，对着他指指点点，那赵燿露出了夸张的笑容，指着他大笑说着什么，好像在说他此刻就像一条败犬，落魄无能，引的四周人一阵哄堂大笑。
但是，这些声音都消失了。
都一一消失在了他的耳边。
他的耳边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然后很轻很轻的抽泣之声响起，隐隐约约，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它好像随风而来，又好像只与他隔了一堵墙，哭泣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直至最后……
如若雷鸣！
振聋发聩！
他缓缓抬头。
一双赤红如血的双瞳，如包含世间原罪，令人不寒而栗，陡生恐惧。
一把刀柄破灭时空而来，静静躺在他的手掌之中，泛着斑斓色彩，映照诸界。
明明没有刀锋，却是给人锋锐至极，无坚不摧之感。
无影无形的场域覆盖，不远处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惨白之色慢慢爬上他们的脸。
赵燿夸张的笑容就这么诡谲的定格在那，一动不动，显得扭曲而可笑。
那自始至终负手而立，面色淡漠，目光冰冷，透露着渊渟岳峙气息的赵家四长老脸色巨变，身子竟在微微的颤抖。
仿佛地狱的大门……
开启了。
……
……
头顶夜色愈发深邃，不知何时起的大风无声的卷动了漫天流云，恢弘壮丽，如一条苍茫黑龙腾跃于夜穹之下，张牙舞爪，狰狞而震怒！
云流涌动，一股大势缓缓凝聚。
……
如果能重回当年之景……
如果能重拾曾经的辉煌……
你们，可还能挡在我的身前？！
我的火焰是否能点燃整个天空？！
我是否……能拥有那个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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