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这种事,主任依旧秉公办事,决不食言。
在开学典礼上指着香烛贡品,公开点名批评昨晚我和健叔的恶劣事迹,什么封建迷信,什么闹鬼的流言绯闻,一把全扣在我们头上。
我们身上聚焦着全校学生的目光。
有嘲笑的、有同情的、也有起哄的……
我和健叔的额头,羞愧到快垂贴在胸口上。
一直到散场,才结束这场坐立不安的噩梦。
黎楚楚趁没什么人注意的时候走过来,眼神坚定的安慰道:“他们都不信你,没关系,我信你!”
我很感动。
她说完,就急匆匆的跑掉了。
只要有一个人信我们,那就够了。
开学上课的第一天,我和健叔是趴在桌子上度过,连午饭都没有胃口吃。
傍晚放学,我很担心凤先生。
打了点饭菜,和健叔前去探望。
开门进去的时候,凤先生正一脸憔悴的从厕所里出来,他无力的挥挥手,表示没有胃口,走到窗口看了眼天空,右手不断掐算着。
“去乌氏镇。”
他一开口,我们连自修都不去上了。
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赶到乌氏镇,天刚黑。
我们前面的四合院,冷清得和鬼宅般。
凤先生站在门口摇着头一脸嫌弃:“乌烟瘴气。”
根本没有进去的打算。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虽然不知道凤先生还有什么奇门遁术,可没有亲眼所见的东西不一定存在,但一定有存在空间的理由。
发现他开始有点神经兮兮的表现,一时侧耳,一时皱眉,一会自言自语,一会抓头挠耳。
过了一会……
他从新买的圆纸筒里拿出画像,放在地上。
在背着的小挎包里拿出十几瓶装着颜料的精致小瓶子,整整齐齐的列在一起,每一个动作都十分讲究,又特别的小心翼翼。
然后像一个小学生做功课一样,撅着屁股趴在门口台阶上开始替门神加深颜色,无论我们怎么问,凤先生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一点反应。
由于他奇怪的举止和四合院的名声,许多经过的游客和小镇上的人都忍不住好奇纷纷围过来,大都为他精湛的画技而点头。
甚至还有人问这两幅画卖不卖。
健叔实在无聊,便和那人搭讪起来。
“你出多少?”
“五百?”
健叔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会。
“一千、两千…五千?”那人还在继续加价。
旁边有人指指点点,“应该是个阴阳先生,来驱鬼的吧?”
“看起来的确是,这两幅画看着瘆人呀。”
“这不能用钱来衡量价值,保家辟邪用的,那纸质看起来…有点像东巴纸呀,听说是世上最贵的。”
一个多小时后,凤先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转头对一个老人竖起大拇指,“老先生好眼力,拜托大家一件小事,今晚四合院里无论发生什么动静,都不要惊慌,也不要报警,锁好门和窗。忍一忍,忍过今晚乌氏镇就太平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喧哗。
有人问:“到底行不行?”
有人嘀咕:“老板娘这两年请的人都吹嘘自己是茅山派第几代传人,随便起个坛唱跳两下,骗了钱就跑了,啧啧,我看有点悬。”
那老人也忧心忡忡的对他说:“小伙子呀,看你们几个年纪轻轻,凡事三思而后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知道上面那石台叫……”
“众生台吗?这可是我两年前给它取的名字。”
老人听了,一脸狐疑。
那个出价的人问凤先生:“到底多少钱才卖?”
“无价之宝。”凤先生挥挥手:“散了,都散了。”
人们见没东西可看,逐渐散去。
凤先生高高举着门神,一步步走进四合院。
半个小时后,我们吃着盒饭。
问凤先生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他嘴里嚼着一块肉,指着头上,“只要把源头给掐了,剩下的不足为惧。”
我仰头看着夜空上面凸出来的众生台,掐?
怎么掐?
“不会是让我们把那众生台给敲断吧?”健叔皱着一张脸。
“谁让你们去拆石台?”
“那怎么掐?”
“你们今晚守着众生台的入口处,谁也不能进去,记住,无论是人是鬼,都不能放进去。”
“入口处不是被封了吗,那些人是怎么进去的?”
凤先生高深莫测道:“玄学。”
健叔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我悄悄问他:“你听得懂?”
健叔一本正经的摇摇头:“不懂。”
“你们哪个是雏?”凤先生问道。
雏?
“哪个是处,童子?”
我和健叔面面相觑,谁也没出声。
仿佛没做过是一件羞耻的事。
在凤先生怒目而视之下,我们双双举手承认。
他让我们尿到一个大瓶子里,和鸡血还有狗血混合在一起,那股味道又冲又腥,然后一分为二,一人拿着一小瓶。
遇到紧急情况,泼上去即可化险为夷。
听到还有突发危险,我问凤先生为什么不让其中一个门神大人随着我们上去守呢?
“带上副巡抚庆大人,以防万一。”
健叔有点担忧,“现在好想在学校读书了。”
“屁话多!”
准备好一切,我们三个坐在四合院里等时间。
围墙外面很热闹,人声鼎沸。
唯独里面静悄悄,与世隔绝般。
离午夜十二点,还剩一个小时。
砰砰砰……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我们吓了一跳。
我打开门,是老板娘。
这里的人都叫她媚娘,不知有何寓意。
也许长得妖艳吧。
她今晚打扮得花枝招展,风情万种,随便一个眉眼都能把人的魂给勾了去,活脱脱一个浪妇。
凤先生迎上去,“你来干什么?”
媚娘看到我和健叔在一旁,欲言又止。
“自己人。”
“和他联系,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看到凤先生把纸条揣进裤兜里,一边和媚娘窃窃私语一边送出去,在关门的同时,她有意的摸了一把凤先生的手背。
由于角度问题,我们没看到凤先生被当场调戏是什么态度,心中怀疑他们有某种不正当关系。
凤先生关好门,转回头时已经变换一副严肃脸。
健叔可不吃这套,羡慕道:“媚娘好漂亮,谁娶到她可真是积了八辈子的福,你说对吧,沈书生。”
我看他一眼,不断点头。
“人家关你们什么事?”凤先生没点幽默细胞。
十一点半,我和健叔上山。
一路上怪石嶙峋,十分难走。
我想不明白,寻死有许多种方法。
为什么死之前,还非要千辛万苦?
健叔气喘吁吁的回道:“玄学我可不懂。”
“从众生台跳下去,真能成仙?”
“所以说,传言真可怕。”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爬到山顶,时间正好。
进入众生台的入口,确实被人用水泥和石头彻底封死,不到两米宽的石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黄符咒,角落插着一块禁止烧香的警示木牌。
不过令人讽刺的是,石墙下尽是断香。
从墙的左右两边,可以看到前面延伸的众生台,往下看,能清晰的看到整个乌氏镇,再仔细看,还能看到那间四合院,凤先生的身影像只蚂蚁般大小。
山上时不时吹来一阵阵阴风……
我们靠在岩石的里边,关掉手机电筒。
“早知道穿件羽绒服。”健叔一手紧紧握着瓶子,一手搓着臂膀,“不是说每年固定的时间才会有人上来跳崖吗,今天可不是那个日子吧。”
我盯着来时的山路,“凤先生不会无缘无故叫我们上来守着入口,他做什么事之前都不会和我们商量商量,你怕不怕?”
“怕什么?”
“如果等会真有人上来的话……”
“只要不是那种面目狰狞,恶心得一匹的厉鬼,我的心脏应该能扛得住,能上来的应该都是人,不过我们手里拿着的东西,是对付鬼的吧?”
我打开瓶盖忍不住闻了一下,又腥又臭。
健叔突然用手肘顶了我一下,他一脸警惕,用下巴不断朝另一头方向指示。
回头看去,发现有一个中年妇女朝这边走来。
眯着眼再细看,这哪是正常人走路的样子?
分明像一只长臂猿猴在学人类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