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宇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禁闭室的沙发上,眉心皱得都快要拧到了一起,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烟灰缸内更是放满了乱七八糟的烟头。
检察院的那两名男子和秋宇谈了整整一个上午,又做了详细的记录之后,才将信将疑的离开,找领导汇报去了。两人听到这起事件整个的前因后果之后,对秋宇的话已经相信了大半。毕竟,这种事情非常的复杂,一个人真要编造谎话来骗人的话,是不可能编得如此细致入微的。秋宇的口供里,根本找不出一丝破绽,两人无奈,只能带着笔录走了。
两人走后,秋宇自嘲的笑了。人生头一次被限制了自由,与周围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联系,被人调查,又是录音又是做笔录,在笔录上的被讯问人栏签字,按上手印。这一切,作为一名警察,可谓是非常的熟悉,只不过,角色发生了一些转换而已,自己从一名执法者,走到了它的对立面,成为了一名嫌疑人。这种事情,无论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会有些难以接受。
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没有任何打扰,秋宇澎湃起伏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现在,他需要让自己彻底的冷静,因为,很多事情他还没想明白,甚至可以说还根本没有任何的头绪。一个系列连环杀人案,表面上看,嫌疑人非常的残忍,又极其的小心,最难对付的,便是他那种就像是熟知一切的反侦查手段。但是,他却偏偏又遗漏了一些本不该遗漏的东西在现场,精液、易拉罐,这些东西,实在不应该出现在现场,却偏偏出现了。随着第三起杀人案的出现,嫌疑人干脆连杀人凶器都遗留在了现场,而易拉罐上突然出现的指纹,却又让自己最好的兄弟被卷了进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在现场留下指纹的人,不是别人,偏偏要是自己最熟悉的人。
这一幕幕,像电影一般,不停的在秋宇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每放映一遍,他的眉头就会拧得更紧一分,不过,却也更加熟悉了一分。现在的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反复的回忆,不停的回忆,将所有事情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脑海中,才有可能从中发现破绽,发现端倪。
下午七点,一整天没吃饭,已经大脑极度疲倦的秋宇却没有任何一点点的食欲。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噌”的站了起来,快步来到已经被反锁的门口,将耳朵紧贴在门缝上。
“王哥,我就是来给秋哥送个饭而已,能不能给个面子,让我见上一面,算我求你。”门外传来张大鹏讨好的声音。
“大鹏,你这样做,我实在很为难啊!”守在外面的督察队民警王兴严肃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被关了禁闭,只有办案人员能够见面,别说你跟他只是同事关系,就算是家人来了都不能见。”他顿了顿,又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还是回去吧,饭菜我们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绝对不会让他冷着饿着,放心吧!”
“王哥,你们不知道秋哥喜欢吃什么,我们跟他在一起了这么多年,我们最清楚。这种时候,咱们做兄弟的,总不能看着不管吧!最起码,送点他喜欢吃的东西,也能让他减轻一点压力,你说是吧!”刘远飞一脸的恳求之色。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不过,我这真的是很为难。这件事,现在并不是由我们督察队来处理,而是已经直接交给了检察院,我们的职责,就是负责他的安全。”王兴看了看两人,继续说道:“我也看得出来,你们跟他关系不错,但是,你们自己也是警察,总该知道规矩吧!行了,回去吧,等事情调查清楚就能见到了。”说完,他便坐了下来,不再搭理两人。
张大鹏和刘远飞见此,互相使了个眼色,刘远飞掏出烟递了一支过去,又给王兴点上,才一脸无奈的说道:“王哥,既然这样,咱们也不能为难你。”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这么懂事,不错不错。”王兴原本呆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赏。
“能不能请王哥帮个忙,我估计秋哥受到这种打击,你们准备的东西他吃不下。这是我们专门去买来的,他特别喜欢吃,麻烦王哥给我们送进去,我们就先回去了。”刘远飞一脸的难过,“我们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们可是一直把他当做我们最尊敬的师傅。现在他出了这种事,我们心里实在是难过,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请王哥一定要帮我们这个忙,也算是我们敬了一点心意。”
“这个……”王兴一脸的为难,“有规定,不能吃外人送的东西。”
“王哥,咱们都是警察,怎么能算外人呢?再说了,就是一些他喜欢吃的东西而已,你要不放心的话,可以检查检查。要还不放心的话,我先在你面前尝尝。”刘远飞说着,便要将饭盒打开。
“不用不用,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王兴赶紧将刘远飞手里的饭盒提了过来,“规定是不能送,不过,话又说回来,难不成你们还会下毒不成。”说着,他将饭盒打开,随意翻看了看,见里面有一些米饭和几样小菜,便说道:“行了,东西我会送进去给他了,你们回去吧!”他顿了顿,又道:“对了,今天例外,以后可别来送东西了啊?”
见此,张大鹏又提过一个袋子,递给了王兴,一脸感激的说道:“王哥,里面有四条烟,有两条麻烦你带给秋哥,另外两条你留着慢慢抽。如果不放心的话,你可以拆散了检查检查,谢谢啊!”
“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王兴脸上已经满是赞赏,哪还会有丝毫的怀疑。三人又客套了一番,王兴将烟收进了办公室,而张大鹏和刘远飞互相使了个眼色,也快步离开了这里。
王兴打开房门,先将饭菜送了进去,又转身回到对面的办公室。他想了想,还是将香烟撕开,一包一包的拿了出来,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将自己的两条收了起来。
秋宇打开饭盒,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心中感动之余,却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端起盒饭开始狼吞虎咽。刚吃了几口,王兴又打开门走了进来,见他正在吃饭,只能长叹了口气,将手中已经被拆开的香烟递了过去,无奈的说道:“秋宇,没办法,我们也只是按规矩办事。这是你两个兄弟给你送来的烟,我们例行检查,把它拆开了,别介意啊!”
说完,将烟放在秋宇面前,又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将门反锁了起来。
现在的秋宇,可以说是人生之中最落魄的时候。看着眼前的这些饭菜,这些香烟,想到还有人在关心自己,眼中的泪水,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他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又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饭菜。看来,有句话说得真是没错,男人只有落难一次,才知道谁是真正的朋友,女人只有丑一次,才知道谁是真正爱你的人。
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秋宇拿起桌上的空饭盒及塑料袋,准备扔到垃圾桶里。这些东西刚提到手上,他便发现了异常,原本应该轻飘飘的东西,怎么还有一点点沉的感觉。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他连忙将袋子打开,将一个一个饭盒拿了出来。果然,一个原本装满了汤汁的饭盒底下,加了一个小小的夹层,里面有一个密封袋,袋内躺着一部很新的手机。
秋宇一惊,赶紧将手机收了起来,又将密封袋从窗外扔了出去。回到卧室,他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如今的自己,居然沦为了阶下囚,如果没有这个电话,连跟外界联系的可能都没有。苦涩的笑了笑,他将被子打开,蒙在被窝里打开了手机。这部手机,虽然是新的,却是一部非常老式的那种,不是触摸屏,而是按键。不过,这种手机,也有一个极其强大的功能,它的电池极其的耐用。
满满的电量,上面有一个未读信息,显示由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秋宇点开一看,上面写着一段话:“秋哥,嫂子已经找过我,情况已经清楚。罗林被留置在办案区,受了点伤,没有大碍。这部手机是个新的号码,咱们就用这个电话联系,大鹏。”
看见这条信息,秋宇心里感动,也勉强放下了心,至少,现在外面有了接应,而赵丽玲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手机早已调在了静音状态,他紧紧握着手机,想了一会儿,便在手机里编了一条短信,回复了过去。这条短信,只有两个字:“谢谢。”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却已经是秋宇心里所有情绪的总集。
过了一会了,指示灯闪了闪,一条短信回了回来,只有六个字:“秋哥,放心,顶住。”
看见这六个字,秋宇内心激动不已,眼中渐渐升起了水雾。他躺在床上,思潮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镇定了下来。闭上眼睛,他又开始了思索,现在依然是毫无头绪,他必须继续冷静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