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塔九层,以李太平宗师修为,怕是没有百八十年是出不去的。如今他出来,只能说明,他是提前放出来的。
李太平还记得,帝陵中那缕神念,把他从登仙塔五层揪出来时说过。
小子,孤要睡觉去了,你且滚出去吧。以后也莫要想着回来,不然睡熟的孤,可不会管来人是谁。还有,孤既然赐予你小子天大的福缘,且替孤看着世间,做些让孤高兴的事。
不要仗着本事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孤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借你那双眼睛看世间,到时莫怪孤让你神形俱灭。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白吃白喝的事,想也莫要想。李太平早就猜到,那缕神念不会白白给他好处。不过好在是,人家只想借一双眼睛看世间,而不是借他的身体。
李太平临走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扯着嗓子朝黑漆漆的地宫大吼。
“仙人啊,小子娇妻美妾在怀的时候,您可别乱看啊。”
李太平得到了一句很肯定的答复。
“滚蛋。”
李家大郎醒了,小丫头第一时间跑了来,一头扑进老爷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弄湿,也弄皱了青衫。可小丫头一开口,却没有关心老爷的身体健康,而是哭诉道。
“老爷,大事不好了,夫人就要被恶人抢跑了。这可咋办。”
李太平抓着秋冬的双肩,将其撑开,苦笑道:“老爷这身衣衫可是新的。”
秋冬不乐意了,白了一眼说道:“老爷要知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可不能弄反了。”
李太平轻轻在秋冬额头弹了个脑瓜崩,微笑道:“书院果然是个好地方,秋冬竟然开窍了。”
秋冬揉着额头板着脸说道:“老爷,秋冬跟你说正事呢。”
李太平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说道:“秋冬只管安心在书院读书,剩下的事老爷自会处理。放心,夫人定然还是那个夫人,错不了的……”
大兴城,李家这段时间人人脸上挂着笑。他们又有盼头了,只要老爷还在,这天就塌不下来,他们就还能在老爷的羽翼下快乐的生活着。
钱满仓佝偻的腰背又挺直了,拿出了李家大总管该有的气度。
他现在不是总管了,是大总管了。李家在赛金花操持下,已然是大兴城有头有脸的大家了。门前也挂上了李府的牌匾,彰显着李家门庭的大气。
钱满仓作为大总管,现在清闲许多,凡事都有人管着,他只要把握好人事和钱财就好。再加上老爷有了消息,钱满仓最近胖了不少,小腹也如那怀胎数月的妇人一样,看着倒是富态不少。
李家大堂,钱满仓迈步而出,便听家门方向有人大呼小叫,不由眉头一皱。
“老爷回来啦,老爷回来啦……”
看门的小子,一阵风般从前门冲到后宅,整个李府顿时沸腾了。
看门的老爷子,热泪盈眶的拉着老爷的手:“老爷,老爷瘦了。老爷一定吃了很多苦,都怪俺们这些下人没能耐,不能护老爷周全。”
李太平离开家时,下人不过十几人,现如今当他跨过门槛,却看到宅子里不断有人跑来迎接,初略估计没一百也要有八十了。
绝大多数李府下人没见过老爷,只晓得老爷很年轻。今日一见,不过弱冠之年,不由得一个个心里更是佩服。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家业,这得多精明多能干。在李府谋个差事简直就是福分,下人们甚至看那俩黑炭头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奴隶,没名没分,无产无业,身份低下。不过现在看来,给李家大郎当奴隶,怕是比他们这些拿月银还要命好。
下人们早就听说了,李府大丫鬟就是老爷的奴婢。现在已经被老爷送进骊山书院了,这得多好的命。那俩黑炭头,现在更是内宅护院,一天天屁事没有,银钱更是拿到手软。
一个个生面孔把李太平当菩萨一样恭敬着,这倒是让他这个老爷有些不习惯了。以前家里的下人,可是不会看到他便把腰也弯折了。
李太平看着满脸喜色,一路小跑而来的钱满仓,不由笑道:“咱家这是又赚大钱了。”
钱满仓忙笑道:“老爷,这都是金花嫂嫂的功劳。”
“金花。”
李太平有些纳闷,刘大头的媳妇还有这本事,看来这个嫂嫂还真不简单。
正想着,便见数名丫鬟簇拥着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快步而来。
那妇人衣着端庄得体,步履虽急,眉宇间却尽显沉稳。
妇人走到近前,微笑着盈盈一礼:“大郎可算回来了,嫂嫂也该歇歇了。”
妇人抬起头,脸色红润,没了来时的土色。双眸闪亮,微笑时唇红齿白,倒是很耐看。
“嫂嫂受累了。”
说着,李太平就要当着下人的面,给赛金花行礼。却见赛金花嫣然一笑,抢上一步,挽上李太平的手臂。
“快别院子里吹风了,嫂嫂刚好做了马蹄酥,咱们一家人边吃边聊。”
李太平微微一笑,心道。这位嫂嫂果然不简单,无怪能把李家的门庭变成了李府。
当李太平吃着马蹄酥,听着赛金花说着一笔接着一笔的大投资,不由得更要对这位嫂嫂刮目相看了。而一旁的钱满仓则张着大嘴,愣在那里。这些事,他钱满仓竟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瞒着他做到的。
“大郎,咱家的大船过些时日就要下水了,估摸着上秋的时候,就能满载而归。到时咱家的铺子还得在大乾开上百八十家才好。”
李太平晓得赛金花这是在交权,不由笑道:“嫂嫂,太平不懂这些,家里的事还得仰仗嫂嫂才成。更何况,我这刚回来,朝廷里的事还等着我去处理,却是没有时间照看的。”
赛金花笑道:“大郎朝中当官,管的都是家国大事,倒是不好分心。也好,家里的事嫂嫂就先代管着,啥时大郎成了亲,嫂嫂再一股脑交给弟妹。”
赛金花以前只是个普通妇人,也就是家里多个吃饭的,倒是不用留心。现在不一样了,李太平且得跟崔家和下人了解一下,这位品行如何,可不能弄个心肝不好的,坏了李家名声。
吃过马蹄酥后赛金花便借故离开,并替李太平约好了崔家大掌柜。显然这个女人,不但聪明,还知分寸,通情理。
李府除了秋冬,钱满仓显然是李太平最信任的一个。
钱满仓没有任何隐瞒,也没带任何个人色彩,只是如实说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李太平很满意赛金花的为人,最起码从钱满仓口中得来的赛金花,是个重情义的女子。
李太平回府后,第一个拜访的便是隔壁侯府。
李太平晓得,只要侯文远在家,就必定在文武阁。这位叔父很忙,忙到没日没夜。
叔侄二人见面,聊了聊最近朝中事,李太平便切入正题。
“帝陵中,李辅国要杀我。从其言行来看,不仅仅是要灭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圣上要杀我。”
听到侄儿的话,侯文远许久没有吭声。
弘道帝为了慕品山盖楼的事,怕是只有李太平一人蒙在鼓里。所以当李太平说李辅国要杀他时,侯文远便猜到,很有可能是老皇帝的意思。
侯文远不吭声,不是想隐瞒什么。而是想着有些话应该如何开口,怎样才能让有本事把白云子赶跑的侄儿,不直接冲进皇城拔剑砍了弘道帝。
只见侯文远,低着头转着茶杯,轻声说道:“很多人都想老皇帝死,那俩皇子怕也不例外。可是老皇帝还好好的活着,你可知为何。”
李太平不知侯文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突然这么说,为何这么问。
“侄儿不知。”
侯文远苦笑道:“弑君的名声,没人背得起,哪怕他是个昏君。”
“历代帝王并非寿终正寝者,历史上也有过。皇上可以落马而死,喝水是呛死,不小心拌了个跟头淹死在马蹄坑里。多么莫名其妙的死法都不是问题,只是不能被人杀死。”
李太平皱着眉头说道:“真是老皇帝要杀我。若是要杀我,为什么不趁早,趁我还在江湖的时候。为何要选在当下,选在帝陵。”
侯文远犹豫半晌,抬头盯着侄儿的眼睛说道:“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到不似人间女子的女人。”
李太平沉默了,低着头没有表情的沉默着,冷静的沉默着……
侯文远心中一颤,他没想到说了那么多,这个侄儿还是要杀老皇帝,不由说道:“你不能动手,他活不了几年了。你不能背上弑君的名声,若是一定要杀,叔父来。”
李太平抬起头,望着侯文远说道:“叔父有家有业,身居高位,不适合。”
“我比你适合,你还年轻。”
李太平摇了摇头,说道:“新仇旧怨,杀父谋妻,不好借别人手。叔父也不行。”
“糊涂。”
侯文远起身呵斥。
李太平微微一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恩怨当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