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傍晚,夜幕降临。
地点:大树之巅。
天气:寒冷,多风。
偌大的青石场地,四周密密麻麻沾满了人。
当然它们都不是活人,而是石雕。
场中有火把在燃烧,是被人点燃的,点燃火把的人就站在我们身前,他身穿一身黑衣,面容阴霾,在昏黄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可怖。
我认识此人。
扎纸匠,其扎纸手段技近于妖,可使手中扎出来的纸人复活。
他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其身后盘膝坐在石阶下的道门白老更是冷声开口,说此处是道门禁地,驱逐我们离开。
“老匹夫,你他娘的好大口气,这里明明就是山神娘娘守护的双龙洞,什么时候成为你道门禁地了?”老肥脾气火爆,闻言顿时就不乐意了,骂骂咧咧回道。
“我说是我们道门禁地就是道门禁地,你有异议?”
“娘妈的,老子见过不要脸的,但就没见过像你们这样不要脸的,山神娘娘若还在时,你们敢这样放屁?”
若论骂战,老肥可不悚过谁,此刻更是指着白老喝道:“牛鼻子老道,识相的赶紧滚蛋,咱们这里不欢迎你们,什么东西嘛!”
“好……好个黄口小儿,不懂得尊重前辈,今天老夫就代你家长辈好好管教你。”白老气得从地上站起来,对老肥吹胡子瞪眼。
“孙子,凭你也配做我家长辈?你算什么东西?我看你平时趾高气扬惯了吧?逢人就说是人家的长辈,回家见到你妈是不是也这样说?”
老肥这张口可不是吹的,即便如此紧张的气氛,听到他的话,我还是有些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白老气得满脸通红,而拦在我们身前的神秘扎纸匠则是晓有兴趣地看着老肥,甚至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
很显然,这扎纸匠对于白老在老肥口中吃瘪,并没有动怒,甚至很高兴。
看来这些人也并不是铁打一团的,之前那白老和眼前这个扎纸匠可是为了绿毛僵尸的阴丹,而发生过争执。
“贱民,找死!”
白老冷哼,我只看到眼前一花,接着便听到啪的一声,随后便是老肥的惨叫声响起。
白老的速度太快了,快得我们根本就看不清他到底是怎么出手的,但扭头时却发现老肥身体已经凌空倒飞。
轰隆!
很难想象对方的力气有多大,老肥两百多斤的身子竟然飞出去五六米,最后撞在人塑石雕上,连带着石雕又砸倒了后方数具雕像。
“阿噗!”
老肥这时倒也硬气,落地后翻滚数圈,随即要爬起。但他刚爬起,口中却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看得目滋霞裂,快步走过去将老肥扶住。
火光下,只见后者脸颊高高肿起,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甚至我看到,他吐在地上的鲜血中,竟有两颗白牙。
“牛鼻子老道……你竟然敢打我?还打老子的脸?”
老肥怒了,怒不可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样子,打人不打脸啊!
“凭你刚才说的话,莫说打你,就算杀了你,也没人敢说什么,怎么?你想试试?”
白老站在黑衣中年人身前,拂袖冷哼道,那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模样,好像我们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白长老,慎言啊!”
黎国栋脸色有些难堪道:“这三个小孩都是我管辖范围内的人,您老德高望重,不用跟他们计较,教训一顿赶走就是。若是将他们杀了,我对上面也不好交代啊,若传出去,对天师府的名声也不好,还望白长老给在下个面子。”
白长老眯眼,盯着黎国栋冷冷道:“道门不可辱,这小胖子口没遮拦,必须得到应有的教训,至于交代,自有少主给你担待着,黎长官自可放心。”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怎么?黎长官莫非要教我白啸做事?”
黎国栋脸色大变,扭头看向我和老肥,对白啸作揖道:“不敢!”
“既然如此,还不退开!?”白啸冷喝。
黎国栋脸色极为难看,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退到了一旁。
“小胖子,我给你一个机会,若你现在跪地求饶,磕上三个响头,老夫一高兴,兴许能饶你不死。”
白啸冷笑,盯着老肥幽幽说道。
老肥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忽然笑了一声道:“好!”
他向前走了两步,距离白啸只有十来米,随即双腿微弯。
“老肥……”
我张口,想不到老肥居然会照做,这根本就不像他的性格。
就在我们皆以为老肥要跪下磕头之际,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枪声。
砰!
噗!
枪声远远传了出去,打破黑夜的寂静。
场中,老肥并没有跪下,不但没有跪,且站得笔直。
在他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枪,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着白啸。
显然,刚才正是他开的枪。
白啸捂住肩膀后退了两步,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他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子弹还是打中了他的肩膀,此时有鲜血流出。
那张老脸上,出现了一丝惧意。
正所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白老虽然道法高深,但猝不及防之下,还是受了伤。
枪是现在社会最具威慑力的武器,比之古代的强弩弓箭不知道要强多少。
但现在是法治社会,枪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至少在华、夏是如此。
我震撼过后,心中又升起疑惑,这家伙从哪里来的手枪?
“黎国栋,你的配枪怎在他的手上?”
白啸怒不可歇,盯着退到一旁的黎国栋,冷声喝问。
此时,黎国栋也是一脸茫然,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枪袋,发现自己的配枪果真不见了。
“白长老,你……听我解释……枪一定是这小子刚才从我身上顺走的……”
“哈哈,老家伙,你刚才不是很神气吗?”
“怎么?原来你也怕子弹的啊?老子还以为你刀枪不入呢?”
老肥狂笑不止,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癫狂。
“小友,有话好说,先把枪放下。”白啸脸色一变再变,此刻脸色难看。
她面对持枪的老肥,不敢再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放你娘的狗屁,娘妈的,老子需要听你的命令?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牛鼻老道,敢打老子的脸?给老子死!”
老肥怒火冲天,话音一落,举枪对着白啸再次扣动了扳、机。
砰砰……
几梭子弹射出,白啸早有准备,在老肥扣动扳、机之际,已闪身躲在一具人形石雕之后。
子弹虽然威力大,但若打不中,威力再大又有什么用?
刚才白啸中弹,那是因为老肥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开枪。
此刻,他身法如鬼魅,快得肉眼只能看到一道白影。
几乎在老肥开枪的同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阎小莹也动了,数道寒光从她手中激射而,直朝那黑衣人扎纸匠袭去。
“小女娃,早防着你这一手了,呵呵!”
扎纸匠侧身轻松避开阎小莹发射出的飞针,随即从衣兜内摸出黄纸。
只见他手指飞快动着,仅过数秒,便折叠出一条纸蛇来。
随后,他再次躲过阎小莹的一把飞刀,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纸蛇上。
“去!”
扎纸匠冷喝一声,手中纸蛇升腾起一股黑气,黑气中一条人身粗的巨蟒幻化而出,张开血盆大口朝阎小莹扑杀而去。
阎小莹发出飞针和小刀后,人早已经退到密密麻麻的石雕像中躲避。
此时,那庞大的巨蟒席卷而去,蛇躯碾压下,拦路的石雕轰然倒塌,威势霸绝。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条用纸折叠出来的蛇,而是一条活生生的巨蟒,其散发出来的滔天威势,几乎能与地葬湖下,水牢中那条被铁链锁住的黄金巨蟒相媲美。”
“小女娃子,有点意思,你要玩,那叔叔就陪你玩玩。”
扎纸匠桀桀冷笑,这时他手中又折叠出一只小鸟,一口血喷出,黑雾涌动间,竟然幻化出一只巨大的秃鹰。
扎纸匠跳上鹰背上,秃鹰展翅啼叫一声,带着扎纸匠窜上高空。
升空前,他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不知何意?
一时间,场中极度混乱,枪声,石雕倒塌声,鹰击长空声响成一团。
老肥凭借着手枪,竟逼得道门的白长老到处躲避。
前者也贱,只是找位置,找角度,但并没有鲁莽开枪。
因为手枪的子弹不多,他此刻不开枪是对的,若是将子弹打光,那么形势会瞬间逆转。
“死胖子,你敢偷老子的枪,快还我,不然老子可要抓你去坐牢了!”黎国栋一边气喘呼呼地追着老肥,一边破口大骂。
但是……他追上老肥后,我分明看到他暗中偷偷地给了后者一个弹夹。
一时间,场中只剩下我还有盘坐在石阶下那个不为所动的喃么佬。
这个喃么佬与二爷年纪相仿,约六十多岁,头发花白。
可能是平时为死者做法事超度熬夜太多,他模样看起来极为消瘦不堪,风烛残年,似一阵风就将他刮倒。
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什么世外高人,普通农民衣服,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沾满泥土。
但人不可貌相,我心中明白,身为喃么法师,其本事不容小觑。更何况眼前这个六旬老人?他为人超度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没有真本事?
若没有真本事,陆暨也不可能找他一起来……
“小伙子,你要上去可以,不过得先过我这一关。”
他坐在石阶上,缓缓从衣兜内摸出一条黑色的小旗子,看向我接着说道:“老头子我为人超度大半辈子,这杆小旗是我三十年前成为喃么法师之日炼制的招魂幡。”
“三十年来,我带着我的班子,走南闯北,收过孤山冤魂,败过老林狐妖,杀过地狱恶灵……招魂幡内是我毕生所收服的恶灵冤魂,魑魅魍魉。你若败我招魂幡,老头为你让道。”
相比于道门白啸的趾高气扬,眼前这个喃么法师则是表现得风淡云轻。
但我明白,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可怕。
老肥和阎小莹将白啸还有扎纸匠引走,明显是为了让我有机会登台去看静梅,他们的心意我岂能不知?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没有退路。
深呼吸一口气,我抱拳执礼道:“天堂守山人劳天衍,请前辈赐教。”
这是第一次,我以天堂守山人的身份直面另外分派的人。
这可以说是阴人之间的切磋,就如江湖中的门派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