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根儿底下听得真切,知道钱老七媳妇儿说的不是假话,那天爹去请钱老七的时候,我是跟着一块去的,他媳妇儿刚说了一句,酒盅就飞过来砸中了额头,还砸出了血。
我想听听爹下一步咋说,明以为他会赔礼道歉,毕竟钱老七的这个状态,我们应该有些责任,这很可能是因为他给我们刘家丧事儿出工的缘故。
没想到爹却异乎寻常的镇定,“既然你们家老七犯了忌讳,隐瞒了自己水命的身份,那我们也没有办法,本来还能帮你们请请法师,可是人家‘老’了,你让我咋办?”
听了我爹这话,钱老七的媳妇儿不镇定了,“二哥,话可不能这么说,老七要不给你家出工,哪还能遇到这档子事儿,这事儿我们知道自己也犯了忌讳,我们也是有毛病的,今个找你们来,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就是遇到事儿了,相亲理道的,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总不能坐视不理啊!”
虽然我应该站在自己爹这一边,但我觉得其实钱老七媳妇儿说得有道理。
我希望我爹给人家一个交代,虽说不一定能真帮助钱家解围,但总应该有个诚恳的态度,可爹并没有按照我期望的方向发展。
“他婶子,这事儿,我们真是没有办法!不行你们自己再找找人,不是不想帮我,只是我们真是无能为力啊!”爹说完这话之后,看了依旧在那里傻笑的钱老七一眼,“行了,出了这事儿,我也理解,这二百块钱你们拿着,算是我陪个不是!”
说罢之后,从兜里掏出了二百块钱,往钱老七媳妇儿的兜里面塞。
“因为你们刘家出了事儿,想二百块钱就给我们打发了?”人群里面出现了一个声音,音量很大,震得大家一愣。
说这话的人我认识,是钱大牛。
钱大牛是钱老七的哥哥钱老六的儿子,长得和他叔叔钱老七同出一辙,都是膀大腰圆的,这小子在村里是个“混犟”,遇到事情没谱,力气又大得很,村里面每人敢得罪他。
小时候,钱大牛没少欺负我和一水,嫉妒一水有女人缘,这小子一直视一水和我是眼中钉,肉中刺。
我爹见钱大牛在院子里哄着,便走了过去,“大侄子,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天出工时,摆明了不要水命的,你叔叔隐瞒了事实,才有了这档子事儿,再说了,你叔叔这个样子,也不一定是跟我们有关系,说不定还撞上其他什么邪了,咋就能一味地赖到我们身上!”
“那也不行,反正你们今天要是不帮我们老钱家解决这个事情,就休想离开这个院子!”钱大牛往前面跨了一步,直接横到了我爹前面。
“大侄子,你说这话可就不讲理了,我们不是不想帮着解决这事儿,只是那萨满法师‘老’了,十里八村的,也不知道谁能摆平这事情,说不定过一阵子就好了呢!”我娘眼见着钱大牛的架势,也在一旁劝了起来。
“不行,那也不能走,反正今天有我钱大牛在,你们必须给我留下!”
看钱大牛这样,我有些着急了,我爹岁数大了身子骨不好,哪能禁得住大牛在那里连拉带拽的,我爹也是个犟脾气,这要是碰起硬来,吃亏的肯定是我爹啊!
再说了,有一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本来爹和娘来钱老七家之前,我是要跟他俩说的,无奈那会子爹总是催我收拾行李,便把这个事情打了回去,这会子见他们欺负我爹,眼见着要把“脏屎盆子”扣到我家头上,我哪能坐视不理。
想到这里,我定了定心神,冲进了院子,冲着钱家人大喊起来,“你们老钱家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清楚,犯不上在这里为难我们老刘家!”
爹见我冲了出来,先是一愣,然后骂了我一句,“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赶紧给我滚回去!”
“爹,本来这事情就是他们钱家办下的糗事,不能让他咬着咱家不放啊!”
“那也没你什么事儿,学校那边不是还有事儿吗?赶紧回去收拾行李!”爹一味地给我使着眼色,让我赶紧离开。
“不行,我一定得说,那钱老七,自己对那女尸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最清楚!”
“你这话啥意思?”不管是老钱家的人,还是我爹娘,听完我这话之后,都在那里愣住了。
见大家都不做声了,我在那里继续说道,“那个女尸第一次开棺的时候,凤冠霞帔的,穿得那叫一个整齐,后来呢,就是我大伯冥婚的那天,女尸身上衣服都乱了,现场还留了血,明显是有人在冥婚之前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至于什么勾当,还用我直说吗?”
果不其然,我这番话产生了轰动性的效果,所有在场的人都张大了嘴巴,也有一些人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知道他们当中肯定的有人听懂了,也有人没听懂。
见我这么说了,钱老七媳妇儿有些着急,赶紧说道,“一男,你这是念过书的人,可别瞎说,我家钱老七是做事有些鲁莽,不过平时也就喝个酒,吃个肉啥的,像你说的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别说是我家钱老七,就是整个‘半命村’的男人,都是做不出来的。”
钱老七媳妇儿的这番话,显然得到了她想要达到的效果,周围看热闹的男人都在那里“那是”、“那是”的应和起来。
我娘见状,也把我拉到了一边,“一男,这事儿非同小可,咱家可不能平白无故冤枉别人。”
“我哪里有冤枉别人,昨天见到萨满法师的时候,我已经跟他求证了,法师说侵犯那个女尸的就是当时在场的水命之人,说是水命的和那女尸坟茔地的位置是犯客的,那我倒是想问问,在场的这些人当中除了钱老七,还有水命的没?”
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连连说着,“不是”、“不是”,我知道他们的想法,眼前的局势,谁也不想进来趟这趟浑水,就算是真有水命的,这会子也绝对不会承认。
钱家人见我说得振振有词,都有些慌了,倒是钱老七媳妇儿,问了我一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问一句话,证据?你有什么证据没有!”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击中了我的软肋,我却是没有证据,到目前为止,我分析的所有依据都是我和萨满法师的推断。
“这个,证据,我会找到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靠,没证据,你就别在这里胡诌,我告诉你,我们老钱家门风正得很,还没轮到你小子在我们这里乱泼脏水,下回在说这样的话,小心我不客气!”刚才横在我爹前面的钱大牛,又横在了我的前面。
“哼,证据,你家钱老七疯了就是证据,为什么冥婚那天,别人没跑,就你家钱老七跑了,为什么被人没疯,单单是你家钱老七疯了,你们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们答案的!”
我说这番话,不光是为了在老钱家面前说理,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因,萨满法师临终前交代过我,一定要找到侵犯女尸的凶手,带着这个人到她面前去谢罪,否则的话,整个村子都会跟着遭殃。
我的这番话好像再次激怒了钱家的人,娘见状赶紧往后拉了拉我,“他婶子,别听一男瞎说!你家老七的事情,我和孩他爹回去想办法!”
“美啊!”“美啊!”这声音吸引了大家注意力,是钱老七发出来的,他的嘴里隐约地说出来,“美啊!”这样的话,又在那里抓了起来。
钱老七媳妇儿似乎感觉到苗头有些不对,赶紧吩咐钱家的晚辈上前制止他。
大家的目光聚集到了钱老七那里,不再关注我,爹见状赶紧拉着我出了钱家院子。
从钱家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我大伯家,我特意观察了大伯家门口的那两棵杨树,叶子依旧是黄的。
“爹,你说这叶子为啥会黄?”我问我爹。
“我哪里知道,自从你大伯去世之后,这些事情都离谱儿了,你赶紧给我回学校,别再这里呆着了!”
路过大伯家院子的时候,手机上弹出了小薇的信息,只有四个字,“票定好了!”
不管心里有什么不舍,我还是得离开这个村子,爹的决定我不能忤逆,我也知道他是为我好。
毕竟是刚毕业,学校那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家里面穷得叮当响,一分钱也得掰成一半花,我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工作挣钱。
虽说裤裆里面还塞着毛巾,说不定离开这诡异的村子就好了,我盘算着要是还不行的话就找一个老中医看看。
还有,我想小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