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上有夜灯,所以我看得清楚,这三人的年纪都在五十开外,保养的不错,一个个肤色红润,皮肤细腻。
但他们的长相明显跟我们不同,五官突出而立体,像是少数民族。
两名男子分别站在两端,正在激烈的争吵,而那名女子横身挡在他们中间,似乎是在劝说。
就听其中一名男子指着另一人愤愤道:“你个老不正经的,为老不尊,凭什么你要住在师妹禅房旁边,而我就非要隔着一间?”
另一男子不甘示弱,得意洋洋道。
“就凭师妹喜欢我,怎么样?吃醋了?难过了?你个老色棍早就该明白,就凭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就你那张苦瓜脸,也能配得上师妹吗?”
“我呸!师妹喜欢你?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先开口的男人勃然大怒,一张脸憋得通红,狠狠朝着地下啐一口浓痰。
“从小到大,你这老不正经的就喜欢跟我抢,吃饭要抢,练功要抢,就连师妹也要跟我抢,你难道看不出师妹喜欢的是我?不过看你是师兄,她怕伤了你的心而已!”
听他这么说,另一男子也激动起来,一对剑眉竖起。
“一派胡言,师妹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我长相比你好,功夫比你好,还是大师兄,师妹自然是喜欢我的!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成婚了!”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挖苦,争执不休。
我有点想笑,又有点懵。听他们的说辞,两个男人应该是师兄弟,他们争吵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师妹,也就是说三人都是同门手足。
虽然三人都保养的不错,但毕竟都是五十来岁了,二十岁的小伙子为情所困正常,他们这把子年纪还在争风吃醋,就有些少见了。
他们一个叫对方“老不正经”,另一个称对方“老色棍”,当真是门风淳朴,不拘小节。
那女人横身挡在两人中间,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急的直跺脚。
细细观瞧,这劝架的女人年纪虽然不小了,身段却相当苗条,凹凸有致,脸上一对美目流转,鼻梁高挺,秀美的五官如同雕塑,充满了神秘的异域风情,令人神往。
即使皱纹已经掩藏不住,头发上也生出了白丝,但年轻时肯定是位不可方物的绝代佳人。
她咬着下唇,两颊飞红,四下看了看,急急的劝说道。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别吵了,这可不是家里,人家……人家都看笑话呢,你们……你们羞不羞啊……”
出乎意料之外,这女人的声音相当动听,好似银铃,让人过耳难忘。
尤其是她脸上的神情和肢体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反而像是个被宠坏的年轻小姑娘,隐约透出一股子可爱劲儿。
他们争执的声音很大,此刻长廊上的轩窗几乎都被撑开,不住有住在周围禅房中的人向外探头探脑。
“不怕,师妹,我们名正言顺怕什么?”
那被叫做师兄的男子毫不避讳:“我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娶你为妻!”
哈哈,我倒……感觉自己简直是白活了!西西
“我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如此炙热的情话,恕我这年方二十的小伙子都说不出口,没想到竟然能从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子嘴里冒出来。
“哎呀……你……你……”
那师妹被一句话羞的满脸通红,娇弱的身子都颤了两颤,伸手就要去打她师兄。
这手看似用劲儿,落下去却软绵绵的,被师兄一把捉住,捂心口轻捏着,深情款款道。
“师妹,你要打便打死我吧,掏出我的心来看,里面全都是你啊……”
“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此情此景,不由让师弟暴跳如雷,他身形一闪,挥拳便往上冲,照着师兄兜头盖脸就打。
师兄毫不示弱,一手轻推师妹腰际,把她稳在一旁,高接抵挡,见招拆招,边打还边说。
“老色棍,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怎么这把子年纪还不顿悟,师妹喜欢的是我,你真是阴魂不散、冥顽不灵!”
“放你玛的狗臭屁!”
师弟怒不可遏,接连挥出几记重拳,将师兄逼退。一伸手,“噌”的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枚香囊,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大声喊道。
“师妹喜欢的是我,不信你看,这香囊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师兄冷哼一声,也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枚相同的香囊。
“你以为只有你有吗?师妹不过是可怜你罢了……”
话不投机,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招招狠辣,直逼要害,大有至对方于死地的意思。师妹见劝说没用,索性也加入了战局,三人战作一团,那叫一个热闹。
白曲池皱着眉,向我们拱手告别,叹息说这种事情本来不愿意管,但此处毕竟是汰山派的福地洞天,他作为主人只能出面调停,几位道友就此别过了。
我们忙说无妨,白兄请便,抱拳与其道别。经过白曲池的中间调停,并答应给他们调整禅房后,三人总算是消停了,略去不说。
随着长廊上恢复平静,四周禅房里,那些隔窗看热闹的众人也纷纷散去。我问瞎子,这争风吃醋的三位是谁?
瞎子意犹未尽的打着酒嗝,说这两个老头是真清教的西疆二老,师兄名叫库尔班江,师弟名叫吐尔逊,那老太太是两人的师妹,名为热古丽。
他们都是维族,真清教在西域边陲一带也有些势力,尤其是教主黑月老佛更是个厉害角色,只是从不踏足中原,极少露面。
这热古丽年轻时美貌绝伦,一十五岁便有了“西域仙女”之称,她这两位师兄也无法免俗,从小就为其争风吃醋直到现在,沦为江湖笑谈。
说到此处,瞎子的神情略有些不屑,说修道之人有情无妨,但却不能为情所困,一把子年纪了连这个道理都弄不明白,也是活该只有如此程度的修为。
多情咽着口水,说那“西域仙女”的确是美啊,我要是她师兄肯定也要抢一抢。
瞎子哈哈大笑,说多情老弟,你是百花丛中过,留情却无情,境界可比她的两位师兄高多了。他喝高了,说着说着就打起了呼噜。
我有些感慨,不被情字所困说起来简单,但身处这万千红尘之中,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也许正因为如此,成大道者才寥寥无几吧。
在这个不消停的夏夜,我有些想念胡小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