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殿下群臣皆惊,看时,才发现说话的人竟是掌文诰上官婉儿——女皇秘书。与往日不同的是,她的左额竟多了一道刀疤。
她一向谨言慎行,就算在空前绝后的武周金銮殿上,大臣们总是无所顾忌的畅所欲言,也从没有听她说过出格的话。此刻,突然在金銮宝殿上,当着文武百官说出这番骇人听闻,有辱圣上的话,简直就像在发酒疯。若非满朝文武皆知武则天将上官婉儿倚为心腹,此刻恐怕早有人奏请治她的大不敬之罪了。
武则天的心胸,绝非一般人能比,当下只是瞪了她一眼,勉强笑道:“婉儿,你喝多了吧!我命人扶你回去休息!”这句话还未说完,她已扭过了头,头还没有完全扭过去,脸已扳了起来。
上官婉儿借着醉意伸了伸舌头,对群巨做了个鬼脸,悄悄笑道:“原来陛下不愿意听大实话,看来我还是走了的好,也免得惹人讨厌。”
她拿起杯酒一饮而尽,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转身就走。
狄仁杰失声道:“上官文诰真的要走?”
上官婉儿指了指左额上的刀疤,吃吃的笑道:“狄大人不让我走,难道想让陛下砍我的头?”
狄仁杰断案如神,听她指着额头上的刀疤说出这番话,又看看武则天生气的样子,根据宫人传言已然洞晓玄机,当下微微一笑,便不再拦阻。原来,武则天对上官婉儿可谓是信赖有加,甚至与张昌宗在床榻间交欢时也不避忌她。没料到上官婉儿正值情窦初开,竟被引动,与其私下苟合。昨晚他们偷情时,恰被武则天看见,她拔取金刀,插入上官婉儿前髻,伤及左额,且怒目道:“汝敢近我禁脔,罪当处死。”亏得张昌宗替她跪求,才得赦免。
“此事既然事关重大,上官文诰岂可一走了之?”武三思说着已经将上官婉儿迎面拦住,“此刻虽为君臣欢宴,却依然是在朝堂之上,并非戏言之时。上官文诰所言从何而来?今日若不讲清楚,他日理论起来,上官文诰的大不敬之罪可非同小可!”
“我也只是听到宫外有此传言,想必大家也都听到过,只是装糊涂,不愿让陛下知道而已!”说话间,她的人已窜出了万象神宫,大声娇笑道:“朝中大臣,个个惊才绝艳,本领通天,总不至于连陛下百年之后的圣体也保护不了吧!”
这句话说完,醉醺醺的上官婉儿已去远。
武三思本来要追的,却又停了下来。她和上官婉儿之间本来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被群臣私下议论,此刻又在大殿之上,若不顾一切追出去问个明白,必然惹得人家笑话。所以武三思只有看着她去远,只有在那里发怔,苦笑。
这时,只听武则天道:“武爱卿,上官文诰只要喝上几杯酒,说起话来便疯疯癫癫的!你们只管喝自己的酒,不要理会她说的话。”
武三思叹了口气,苦笑道:“陛下,是时候该议一议您百年之后的大事了!”
武则天闻言,用妙手轻抚着玉樽,脸上带着春花般烂漫的笑容,眼睛瞟着狄仁杰,轻轻的咬着嘴唇,道:“能遇见这么些关怀朕的朝中大臣和民间百姓,可真是朕的运气。狄爱卿,你说呢!”
狄仁杰那是何等聪明的人,摸了摸鼻子,忽然站起来,道:“陛下放心,臣会彻查此事。只是……臣下有些不胜酒力,此刻已经醉了,请陛下恩准臣下请辞圣宴。”他早对自己发过誓,只要看见武则天对他笑,就立刻逃得远远的。
武则天好像很吃惊,瞪大了眼睛,道:“狄大人的酒量一向惊人,怎么?只喝了这三四杯就要去了吗?”
“陛下有所不知,臣下这酒量从大周立过太子之后,就大不如从前了!”狄仁杰此刻只想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因为他知道武则天在想什么。
武三思扳着脸,道:“狄大人大约觉得陛下这酒是酸的!”敢这样说这个第一重臣和镇国之宝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狄仁杰正想转身,忽听武则天大声道:“等一等,我还有样东西赐给你。”喝声中,她忽然将手里的玉樽抛了过来。
文武百官顿时惊叫成一片,这玉樽乃武则天至爱之物,狄仁杰不由自主,已伸手将玉樽接住,樽中大部分的美酒却已然洒到了地上。
“喝了它!”武则天的声音柔媚中带着冰冷。
聪明盖世的狄仁杰,此刻是:老太太住高搂——上下两难。就算樽中有酒他也不能喝呀!用印有武则天唇印的玉樽喝酒,这是多大的荣耀呀!可这合适吗?酒中有女皇的口水啊!而且,手中玉樽是武则天的心爱之物,他若用过,武则天到底还要不要了?女皇今天到底几个意思?金口玉言御赐的酒,他不能不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