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男被海恩说的是一头的问号,这正说审问案情的事呢,海恩居然能扯到工资上,郑直男第一次领教到了海恩的跑题功夫。
可是接下来的海恩的话就让郑直男沉默了,海恩给他说了一个很客观但是发人深省的问题。
在Y市有一句顺口溜:
看门狗,满街走。
跑断腿,磨平手。
有点出息躲着走。
这个顺口溜说的是四个在Y市最底层的工作职业,这些职业没有保障,没有编制,收入低微。
而这其中的看门狗指的就是保安,满街走指的是扫大街的清洁工,跑断腿指的是餐厅的服务员,磨平手指的是那些建筑工地搬砖的临时工。
就如最后那句结语所说,在Y市,但凡有一点本事,也不干这几个职业。
而这里面又以保安的情况最为特别,首先,一般单位招保安,头一点就是首选要男性,身体强壮,可是Y市并没有专业搞安保公司的。
所以在Y市就潜移默化的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招工特色,各个单位招保安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挂单派出所的,有劳动市场选临时工的,有找城管兼职的,更甚者,一些平家嘴工厂区的工厂干脆就给社会人交保护费直接使用社会闲散人员的。
而相对来说,比较正规的部门,也就是Y市的一些体制单位,本市的政府部门以及相关部门,比如民政,电力,国土,税务,规划,城建,。
这类单位有编制,大多招收的是退伍军人。
再比如医院,学校,社区,各大银行。这一类有计划开支,所以,主要招聘退伍军人,但是大学生也在考虑范围之内。
而第三类,也就是工厂等事业单位,这些单位就不提了,各路牛鬼蛇神群魔乱舞。
而市博物馆,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说起来,这可是正规单位,但是,又说回来,它也是个尴尬的存在,它的资金来源主要是两部分,一是市里的固定专项拨款。
这部分钱主要是养护博物馆藏品的,所以,虽然每年都有一比固定资金,但是这笔钱不能动,那可是公款!。
而馆内在编人员的工资等开销其实主要是靠第二部分资金来源,这里面主要是门票以及博物馆拉的赞助。
可是,一直以来也没有多少老板愿意给博物馆赞助,而造成这种尴尬局面的主要原因是,市里有规定,馆内不允许悬挂张贴以及设置明显的、广告标语。
这就导致博物馆的开销只能靠门票。
可是,这问题又来了,本市博物馆自身条件并不是很好。
要说起来,这家博物馆还是有些来历的,那是位于老城区的一栋三层的小洋楼,是民国时期留存下来的,当初是一个军阀的公馆,解放后分给了粮食局做三产,做过一段时间的国营商店。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粮食局划归到了商贸局,国营商店也就随之取消了,然后,这座小洋楼废弃了一段时间,九十年代,有市委批示,把这里改成了现在的Y市博物馆。
不过这个博物馆说起来也是够寒酸的,其中的文物都是些东拼西凑的东西,而且很多还是赝品。
就这水平,谁没事花五块钱去里面玩啊。
而且,与大多数民国时期的小洋楼一样,这个博物馆也有几个灵异传说。
当然都是一些狗血的不能再狗血的剧情,无非就是军阀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大太太害死二太太,二少爷调戏三姨太,管家和大太太私奔被抓回来活活打死之类的。
所以,本市年轻人对于去博物馆有一个特殊的说法:“鬼屋一日游!”
就这一点就能看出,这博物馆,没多少客流量。
那么,可想而知,在这里当保安,那工资,就真的只能是呵呵了。
郑直男听着海恩的讲述,那真是越听越沉重,不得不说,他现在很庆幸当时海恩制止了他的盘问,此时他也觉得,去盘问那个保安有点挤兑人的意思。
话说回来,都说相由心生,那个保安五十多,眼看奔六十,长得干瘦干瘦的,一看就是个饱经岁月摧残的底层小人物。
而且这人五官平平,一脸憨厚,一看就是那种老实人,要不然也不至于一说慌,那眼神先把自己出卖了。
郑直男叹了口气然后说:“说起来也是,有这个工作干着最少旱涝保收,一个月三千块钱呢。”
海恩“嗯”了一声说:“是啊,你非逼着他说,如果他知道,然后告诉你,这事回头查完你是痛快了,他怎么办?”
郑直男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道:“对,还是师兄想得周全。”
海恩却又开口说道:“可是,这是假设那个保安知道事情的前提下,才是这个说法,而现在的问题是,如果那个保安确实不知道呢,你打算让他怎么回答你?”
郑直男一摇头说:“师兄,你刚才也看见他那眼神了吧?”
海恩翻着白眼,斜眼看着郑直男说:“我看见啦,这也不能说明他就一定知道!”
郑直男抢白道:“你这话说的,他那明显就是心虚了,他要是真不知道,那还不是张嘴就来,一句我不知道就完事了,他心虚是为什么呢?我敢说一定有事!”
海恩呵呵一笑说:“哎,师弟,这个就是你不说理了,刚才可是你说的,你是警察!”
郑直男听了个稀里糊涂,他不解的问道:“这个跟我是警察有关系吗?”
海恩很郑重的一点头说:“太有关系了,你不想想,那人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你什么身份,刑警,这没头没脑过去就问人家博物馆的钱币是四个还是五个,很显然,这就是钱币数对不上了,请你站在他的位置想一下,如果有警察这么问你,如果你是那个保安,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郑直男想了想,突然说到:“不对啊,刚才是你问的,不是我问的!”
海恩一耸肩说道:“可是,他也不知道,我不是警察啊!”
这次郑直男双手捂住脸想了半天,然后他放下双手对海恩说:“也就是说,刚才他闪躲其实是以为那些铜钱失窃了!而他担心的是因此失去这份工作!”
海恩点了点头说:“没错,所以,他恐怕真不知道,而且话说回来,他不知道也是合理的,我敢说,他都未必知道这些展品的的具体情况,少一个铜钱,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郑直男却一撇嘴不屑的说:“那可不一定,万一是他起了贼心,监守自盗呢。”
海恩被郑直男一句话给说乐了,他笑着摇了摇头说:“哎呀!师弟啊!你可真是个警察,凡事只要让你琢磨,首先就是先设定犯罪嫌疑人,你就不想想,他有那个胆,他还用守着这么一份工作?”
海恩说到这,他收了笑容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里面确实有个大问题,那枚‘安魂福保’的铜钱到底去哪了呢?”
郑直男这时突然一抬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收拾说道:“师兄,你等会,让我先琢磨琢磨啊!”
海恩停了话头看着郑直男,而郑直男则是双手翻着自己的帽子低头想了半天,然后他抬头问道:“师兄啊,好吧,我从来不质疑这个,我承认社会底层的老百姓活的确实不容易,也赞同你对于这个铜钱的分析,但是,咱们还是回到那个问题啊…这个…和活人长尸斑到底有什么关系。”
等郑直男这番话说完,海恩表情严肃的说:“很有关系,密不可分的关系,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个铜钱就是那个尸斑的根源。”
郑直男一听这话,他这眼立马就冒了绿光了,他一把抓住海恩的手腕说:“走,师兄,咱们现在就兵发博物馆。”
海恩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郑直男做了一个深呼吸问道:“你去博物馆干嘛。”
郑直男一把没拉动海恩,他只能松了手说:“当然是去除根啊!”
海恩故作疑惑的问道:“你打算除什么根!”
郑直男更加不解的看着海恩说道:“当然是,哎…不是,我说你故意的吧!不是你说的吗,这几个铜钱就是那个尸斑的根源吗!”
海恩一点头追问道:“那好,请伟大的郑警官给我说说,这个根,你打算怎么个除法?”
郑直男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那还用说,去让博物馆的人把它们收起来不就完了!”
海恩听完郑直男的话他努力憋着笑说:“师弟,以后走大街上别说认识我啊,我丢不起那人。!”
郑直男一听海恩这话分明就是看不起他,他有点上脸了,他没好气的问海恩:“师兄,你什么意思啊,有话你就不能直说啊。”
海恩脸色一正然后说:“好,那我就有话直说,你走了,回头这里出了事怎么办?”
海恩一句话就把郑直男问愣了,对呀!他走了医院这如果出了事怎么办,他可是负责人。
而这时,海恩又提醒到:“师弟,现在友情提示,那最里面还有一个陆科长呢,那可是你的前途。你的媳妇,房子,等等等等,可都指望人家了。”
郑直男一撇嘴满脸嫌弃的说:“师兄,咱不带这样的,让你这一说,就好像我要做人家上门女婿似的。”
郑直男这话一出,海恩嘴都快撇到后脑勺上了,他揶揄道:“就你,还想做人家上门女婿,你赶快去马桶照照自己那个模样,人家可是得看的上你啊!”
郑直男当然知道海恩这是玩笑,所以他也不往心里去,而是问道:“说真的,确实应该去一趟博物馆,虽然那博物馆没什么人去,可是,也不是一个人没有,而且,明天那个跨国商贸团要去博物馆参观,这回头,那帮外国人要是一人长一身尸斑,也是个事。”
本来海恩打算告诉郑直男那铜钱背后的故事的,但是一听,将有一大群外国人去参观博物馆,他当即就改变了心思。
海恩眯起眼对郑直男说道:“那些外国人里有你亲戚啊!这事你怕个毛线啊,大不了我给他们治!”
说到这,海恩露出一个邪笑说:“又说回来了,这事要是我不说你不说,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那尸斑和这个铜钱有关系,让他们长着去呗。”
郑直男听的一皱眉,这可不符合他道德准则,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只要身在本市,就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可是他知道,海恩这人主意正的很,只要海恩决定得事,就是拿高铁拉都拉不动。
可是,他仍然不死心,于是他对海恩说:“师兄,你想过没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海恩呵呵一笑说:“这个。”这么说着他拿出那张宣传单指着上面的日期说:“你都多余想,这个到了日子就收起来了!”
郑直男依旧不死心,他继续试探说:“那,这几天又出现新病人怎么办。”
海恩拍了拍胸口说:“那还能说,有病人都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