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梓风又想起了自己的悲凉身世,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丝酸楚,命运缘何如此多舛?世道对他何其不公?
虽然抽丝剥茧寻觅线索,父亲沐鼎铭依旧是杳无音讯。偏偏此时,又遭遇飞来横祸,蒙上了杀人越货的冤屈大案。且不说杀人重罪,必定性命难保,何况便衣队的人,最擅长就是将白的描成黑的,屈打成招的手段简直多如牛毛。
落入便衣队的手里,就如同和他们的赏钱划上了等于号。
自己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母亲,丧夫失子之后,母亲如何独自生活下去了。
“难道都是命吗?难道这就是命吗?”沐梓风哀叹道,左思右想之间,他的头脑陷入了一片混沌,连连犯起了困来。
就在那恍惚之间,一个声音将沐梓风从睡梦中惊醒。
“公子,何故困于囹圄,可速与我通行。”
其声脆如婴孩的啼哭,沐梓风晃了晃脑袋,四下找寻了一番,发现一个一寸长短的“怪物”立在脚边。
伏下身子,沐梓风仔细打量,发现那个“怪物”居然是一位黑衣小人。
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黑衣小人长不足一寸,却五官四肢健全,除了身高差距,其它与常人无异。只是那黑衣小人长得有些丑陋,黑色龇须,尖嘴猴腮,驼背弯腰,乍一看,就像一只老鼠精。
居然有此等奇人,沐梓风心中惊叹道:“想必女娲娘娘要是捏泥造人,如果都是这样的袖珍小人,肯定颇要费些周折。”
见如此乖张的情形,沐梓风刚想张口,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可是黑衣小人似乎有读心之术,竟然摸着胡须笑言:“公子勿忧,我领公子出此窘境。”话音刚落,黑衣小人指了指墙壁一角,沐梓风顺着手势看去,发现无数个衣着黑色衣服一寸长短的小人,排着整齐的队列,向一个半尺见方的洞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呼喊着奇怪的口号。
“公子,入此洞便可脱身。”黑衣小人坦然道。
简直天方夜谭,洞口不过尺寸之小,如何能进去?沐梓风刚想发问,黑衣少年又催促道:“公子请速行,迟则有变。”言罢,一掌拍在沐梓风左脚,似有千钧之力,沐梓风被震动之下,直勾勾朝着洞口飞去。
哎呀,沐梓风想要大叫一声,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嗓子里像堵着什么一样,一阵头晕目眩之间,自己就像失去了魂魄,轻飘飘、软绵绵的,即便撞在石头上,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不知飞了多久,终于落在一片草地上,沐梓风定了定神,发现身上的绳索,已经不翼而飞,自己却身处一个鸟语花香的隐秘之所。
那里雾气弥漫,翠峰叠嶂,河流纵横,宛如诗中的桃花源。沐梓风又揉了揉眼,一缕阳光从指间钻进了瞳孔,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对着沐梓风喊道:“吾儿,吾儿。”
沐梓风定睛一看,此人居然是父亲沐鼎铭,不由地先是大惊失色,接着连忙冲上前去,大声疾呼:“父亲,父亲!”
就在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如梦如幻,接连消失,父亲也不见了踪影,天地之间,黑洞洞一片。他感觉脚下猛一踩空,竟摔入了万丈悬崖。
“啊……”沐梓风被自己呼喊再次拽回了现实,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在柴房里,身上的绳索勒得很紧。
朦胧之中看到两个衣着黑长衫的人走了过来,抡起枪托狠狠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钻心的痛苦顺着脑部神经再次让他清醒地感受到人间之痛。
“老实点,睡个觉乱叫什么?再吵了爷爷,让你到雨里躺着!”一个矮一点的便衣队员威胁道。
竟是南柯一梦,可是沐梓风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梦?
两个便衣队员骂骂咧咧的回到门外哨位上。
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便衣队员发着牢骚:“这鬼天气,兄弟我俩要看着这群贼,真是晦气了。”
刚才的梦境,让沐梓风颇为疑虑,父亲再次出现,是不是冥冥之中上天有所暗示?
沐梓风又去看贾胖子、赵紫川,他们早已呼呼大睡,鼾声此起彼伏。
“唉,真是没心没肺睡得香甜!”沐梓风有些羡慕了,赵紫川、贾胖子了无负担,自然快活异常,自己不过20出头,却要担负起沐家兴衰荣辱,此间艰难困苦,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转过身子,沐梓风想靠着墙角睡去,一阵鼠鸣传入耳间,在黑暗彻底占领双眼之前,他瞥见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场景。
那柴房的墙角边,有着一个三寸些许宽的洞,一群黑色的老鼠一边“叽叽叽叽”的低声鸣叫,一边有秩序地排着一字长蛇阵,正大摇大摆地往洞里走去。
这一幅情景,竟然和刚刚梦里的故事几乎一模一样,沐梓风呆了半晌,心中却啧啧称奇,老鼠真的成精了吗?想来那梦中的黑衣小人,确实和老鼠有七八分相似。
看来这个客栈也是颇为邪性,肯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一会儿,十几只老鼠纷纷钻进了洞里,只剩下被五花大绑的沐梓风等三人。
梦中,酷似老鼠精的黑衣小人明明指出了一条逃生之路,但是他们又如何能做到如老鼠一番,见缝就钻,穿墙而过呢?
过街老鼠,尚且不能做,何况人乎?岂不悲乎?沐梓风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其实,最大的绝望,莫过于给你希望,给你幻想,又让你失望,继而绝望。这时候,人不如鼠,鼠类可偷生,而沐梓风等待的是命运之裁。
命运之海总让你捉摸不透风浪的方向,沐梓风有些疲倦了,想要随波逐流,不思未来的时候,又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叫声。
“啊啊……”
柴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人影拐了进来,看着沐梓风,说了句:“跟我走!”
屋里的木柱上,绑着一簇火把,沐梓风透过摇曳不定的火苗,窥视着那来人,接着惊讶的喊了一声:“一点白!”
果然前来解救他们的人,正是“一点白”。“一点白”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利刃,将沐梓风的绳子一刀割断。他不再言语,拉过沐梓风的手,迈腿就要走。
“别急啊!小白,还有胖子和川弟呢?“沐梓风停住了脚步,解开了贾胖子的绳索,贾胖子却没有什么反应,他只得用左手拍了拍他的肥脸蛋。
“一点白”则解开了赵紫川的绳索,赵紫川自然醒了,使劲搓了搓身上被绳索勒过的伤痕,嘴里叫着:“真疼啊,真疼!”
和赵紫川大少爷娇气的表现截然不同的是,贾胖子则充分暴露了本色。
“别摸,别摸!“贾胖子兀自在自言自语,一把推开了沐梓风的手。
沐梓风只能再次推了推贾胖子,朝他催促道:““走啦,胖子,可以跑路了。”
出人意料的是,贾胖子没有再拒绝沐梓风的手,只是一把抓过捧在手里,又撅起厚厚的嘴唇,就要亲将过去,一边亲,一边嚷嚷着:“美女,美女!”
贾胖子的猥琐动作让沐梓风恶心不已,敢情是这家伙把自己当成醉红楼的姑娘了,现在就要亲上了?
他急匆匆抽回那只即将被玷污的手,尴尬对着“一点白“笑了:”这胖子一觉睡成了八戒了!“
见那沐梓风使出浑身解数,也叫不醒贾胖子,“一点白”干脆不着急了,索性抱紧了双手在胸前,凝视着沐梓风,一言不发。
“哇塞,我们找到宝藏啦,宝藏啦!”无计可施之后,沐梓风终于拿出了绝招,他知道贾胖子和赵紫川不一样,贾胖子贪财是第一位,好色是第二位,要想把沉溺于好色的贾胖子唤醒,只能借助阿堵物的力量。
他特别在“宝藏“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宝贝在哪里?在哪里?”果然,珍宝比美女更有魅力,此番刺激下,贾胖子一个肥龙打挺,蹦了起来,从美女如云的梦中蹦回了站着围观大汉的现实。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贾胖子带着一股对探宝的兴奋和执着劲,绕着小小的柴房,四下搜了个遍。
果不其然,左右拍打皆不醒的贾胖子,被凑到他耳边,醍醐灌顶般喊出了“宝藏”的沐梓风,唤醒了肉身和灵魂。
“你们……”瞧见沐梓风、赵紫川被解开了绳索,笑嘻嘻的望着他,贾胖子有些迷糊了,又看到了“一点白”,似乎又反应了过来,刚张开了大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这一回,沐梓风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小小柴房岂能困住我们,走啦,胖子,蛟龙入海,鸟飞深林啦。”话音刚落,沐梓风拍了拍“一点白”的肩膀,率先走出了柴房,“一点白”哼了一声,丢下了不屑,也跟了出去。
赵紫川见况,也露出略带嘲讽的笑容:“胖哥,厉害,厉害,一蹦三尺高,我先去了哈!”
身后传来贾胖子压低嗓子蹦出的话语:“嘿,等等哥哥,等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