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并没有待太久。
自从两年多前,带着母亲来上海求医问药,陈小驴每次来医院都小心翼翼,也不敢多待,就怕被有心人盯上。
而且把母亲放在医院里,他也放心,只要交得起钱,在这里就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抱着猫兄出门,正好和匆匆过来的管床医生碰了个正着。
“陈先生。”
医生是个年轻医生,与护士一样,对陈小驴十分客气。
至于这份客气里,有多少是白衣天使的良善,又有多少是能让鬼推磨的钱的面子,天知道。
陈小驴同样很客气,听对方将母亲这几天身体各方面的数据说了一遍,他问道:“医生,我上次交的费用,还能用多少天?”
年轻医生道:“十二天。”
陈小驴道:“那我就十二天后再来补一次住院费,我母亲就麻烦您上心了。”
医生连忙点头说好。
这笔钱当然不是一笔小钱。陈小驴将自己的计划又在心中做了次复盘,这次除了要将坑赵南松的那对明青花弄到手之外,他还要从李明师那个狗大户身上,狠狠割下来一块肥肉才行,不然多对不起这些天受的惊吓?
李大老板或许无辜,但他陈小驴又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不知道猴子那货把事情做得怎么样了----抱着猫兄往弄堂里溜达的路上,陈小驴还是有点担心,毕竟今晚让曹侯做的事情,有点费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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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侯很累。陈小驴先一步从破道观离开后,他没过多久后脚跟着离开,先回市区准备了需要用到的东西,再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李家老宅所在的偏僻乡下,已经是深夜,一来一回小三十公里的路真是为难了他胖爷。
背着小包袱,瘫在李宅一侧院墙外喘了口气,他便起身后退一段距离,跟着迅速前冲起跳。
寂静的黑夜里传出两声微不足道的响动,一个肥胖的身体迅速越过三米高的院墙,落进了李宅内。
“汪!”
五只土狗围拢在一起,看着曹侯进来,却只有一只轻轻叫了声,还是摇着尾巴示好的那种,根本不是示警。而剩下四只,都伸着舌头哼哧哼哧的喘着气。
这边竟然是一个狗窝!
但曹侯看到这五只土狗,脸上根本没有丁点担心,反而很亲热的在每条狗头上撸了一把,小声招呼道:“兄弟们,又见面了!”
从古至今,大部分人都觉得,家里养了狗就能在很大程度上保证家宅安全。
却不知道这只能针对一些寻常蟊贼。
江湖上真正入户行窃的高手,没有一个不精通让狗吃里扒外的手段,养狗不但屁用没有,更多时候还会变成绝佳掩护。
而几百年前,这门手艺往江湖上漏了一点,就催生出了偷狗贼这个行当。
曹侯躲在墙根下把包袱打开,里头包着的东西就露了出来。一双小孩穿的鞋,一双和昨晚放在老太太门前一模一样的黑纸鞋,还有一个装着猪血的小瓷瓶。
东西拿出来后,将包袱往狗窝里一塞,猫腰半蹿了出去。
连续四晚的吓人动静,让地处偏僻的李宅一到晚上就气氛紧张,宅子每个住人的屋里都亮着灯,几乎听不到有人打鼾的声音。
这种情况下谁敢睡觉啊?谁都怕自己一睡着,就被宅子里的那个邪祟偷偷进屋。
偌大的李宅,各个院子里头空荡荡的。
曹侯开始还留了个心眼,生怕是有什么陷阱,小心翼翼来回试探了好几次。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小驴让他和没用做的事情,层层递进,已经把这宅子里的人吓破了胆,院子里别说人了,根本连个鬼影都没!
“没意思!”
他小声嘟囔着,熟门熟路摸到了宅子主屋所在的小院门口。
月门后面是一个花园,花园再往后,就是李明师老母亲的屋子,左右两边是加盖了雨顶的抄手回廊。
曹侯按照陈小驴下午的交代,把瓷瓶里的猪血涂抹到那双小鞋的底子上,跟着从院门口开始,顺着一条七拐八拐的小路,将带血的鞋印子,按照小孩走路的间距一直留到了井边,最后把和昨晚上那双一模一样的黑纸鞋的鞋尖贴着井沿放好。
做好这些,事情就成了一半。
至于陈小驴白天所担心的最后一个环节——敲门,曹侯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是他吹,论起跑路和藏身的本事,两个小驴加在一起都不够看!
走另一条路重回小院门口,他把脚底沾了血的小鞋,按照昨晚的位置放在了老太太门前。
今天陪着老太太的,是李明师的二儿子。不过今晚上,看着要比李三少稳重些的李二少,没有回自己房间睡觉,而是在主屋,和老太太一起跪在侧厢的小佛堂里。
面前是一尊观音像,老太太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李二少在一边看得又担心又无奈。
担心的是自己奶奶年龄大了,这么跪着万一跪出个问题可怎么办?无奈的是,他李二少是喝过洋墨水的人,压根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
呃----也不能说全不相信。问题是就算有什么怪事,这是求神拜佛就能解决的么?
反正他是不想在这里继续跪了。
等老太太又将一遍《心经》诵完,李二少赶紧道:“奶奶,第十遍了,佛说圆满么,这个数正是圆满数,再诵就不怎么好了。”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
她也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就是大家都信佛么,她也就跟着信,所以也不知道二孙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二少见状,立刻趁热打铁道:“而且我爹不是都让人去南京请宋师傅了么?这会估计都接到了,等宋师一来,还不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唉,你说的也是。”老太太叹气,被李二少搀着站起,又半哭道:“二子啊,你说咱家这是作了什么孽啊,两个月前就闹,这才过了俩月,又开始了,比之前还吓人!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这----”李二少讷讷,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砰砰砰!
就在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声音倒不是很大,但在晚上十分刺耳。
李二少没注意到老太太神色一僵,而家里最开始闹幺蛾子的那天,是老三在的时候,所以他也没经历过被半夜敲门的诡异情况,扯着嗓子不愉的问道:“谁啊!”
砰砰砰!
外头无人答应,回答他的又是一阵敲门。
“问是谁啊,哑巴了!?”李二少无名火起,把老太太扶着坐下后大步流星的向门口走去,心说老宅这边的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他非得把这敲门的狠狠抽一顿才行!
老太太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自己二孙子突然抽身去开门,她想拉但没拉住。想到前些天村西头那女人家里发生的事情,心下一阵焦虑。
咯吱!
屋门被猛地拉开。
看到门外空空如也,李二少气得脸色铁青,大骂道:“哪个王八蛋?别让老子明天查出来你是谁,不然抽死你个狗日的!”
骂完,他低头准备关门,一双看着应该是小孩穿的绣花布鞋进入了视线。
李二少神色骤然一僵。
“二子,二子,是怎么回事啊?”老太太坐在小桌前,缓了两口气后终于能出声了,但身体还是发软,站不起来。
“没,没事儿----”李二少的声音有点抖了,随口敷衍了老太太一句,在惊吓与好奇心的驱使下,一脚伸到门外轻轻将小鞋拨动。
两个血脚印一下子出现在面前!
“啊!来人啊,来人啊!都他妈死哪去了,快来人!”
下一秒,李二少的惊叫响彻整个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