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古式的斗檐建筑下,传来吵杂的声音,一把苍老但洪亮的声音压过了其他杂乱的声音,每当到他说话时,周围的人便自觉或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小男孩听了露出畏惧的神色,看来这人便是石家村的族长石宗盛。
走进,只见里面男女老少围成一圈,檀香缭绕中,一列列高低不一的灵位前,跪着一老一少。老的自然是方之仲,少的便是方璐了。
在他们的面前,一个长相威严的老人,指天戳地,口水四喷,说的都是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要离开石家村除非自废幻术云云。
方之仲说不过他,一脸慷慨就义气般的神色道,废就废,反正我一把年纪也不在乎这个了。
石宗盛冷笑道,今天你们爷俩一个也跑不掉。
说罢让几个壮汉按住方氏爷孙,扯去上衣,石宗盛用毛笔沾上朱砂,在两人后背笔走龙蛇,书写符咒,正是要废除两人所学之幻术。
别说是胖子,就是我也看不惯,连忙上前喝止。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石家村的事几时要你们来管?”石宗盛眯着眼睛打量我们。
我轻咳一声道,这事和我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若非我,方老爷子也不会让你们给抓回来。学了你们石家的幻术,就非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守墓,似乎有点不近人情吧?再说了,不学也不学了,又何必赶尽杀绝,一定要废掉他们所学呢?
石宗盛勃然大怒,朝众人喝道,这两人是谁带回来的?
石在潜诚惶诚恐道,老爷子,是……是我。
石宗盛怒道,好啊,尽带外人回来挤兑我是吧?原以为你将姓方的抓回来是将功赎罪,没想到是包藏祸心。
吓得石在潜连忙否认,直呼没有这种想法。
我皱了皱眉道,喂,老头,你还讲不讲道理?
“讲又怎么样?不讲又怎么样?”
我说这里你的权力最大,你若不讲理,那我无话可说。你若还讲点道理,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说出来,好让大家都信服。这样恃强凌弱,又算哪门子的道理。
石宗盛一甩衣袖,沉声道:“好,我就跟你讲讲道理。石家幻术乃是祖上石化龙所传,他老人家晚年虽然幻术丧失,但心念杨贵妃的知遇之恩,又感世人将亡国之祸归咎一弱女子,何其冤屈?祖上心中怜惜,故立下遗命,令后人世代为之守墓。不但如此,但凡学习石家幻术的人也要遵守这个约定。”
“先人何等忠义,我们做子孙的,若改了先人定下的规矩,岂不是不忠不孝之辈。我姓石的,虽然本事低微,自问祖宗之法不敢遗忘。”
随即他又指着方之仲,咄咄逼人道:“这两人本是外姓之人,当年落难逃到石家村,是我收留了他们,并且将祖传之技不吝传授,现在他们羽翼丰满了就想一走了之,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说话声音很大,震得古老的祠堂尘埃四下,配合庄严的灵位,显得铿锵有力。
我淡淡道,“好,既然石老爷子要谈忠义,恕晚辈斗胆也要说说。我们今日谈‘忠’,说起来好笑,然而,古汉字里是没有‘忠’这个字的,也等到春秋战国时期才有的,那时候的‘忠’是‘委质于臣’式的忠,‘臣’的原始意义是俘虏或奴隶,委质于臣就是要求奴隶对主子的效忠,那是一种无条件的,绝对的忠。一如你所谓的‘孝’,祖上就是主人,后人就是奴隶,得无条件服从,祖宗之法丝毫不可以改。”
“其实,‘忠孝’也是有前提的,得问忠孝的对象对不对……杨贵妃固然对石化龙有知遇之恩,但她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尸骨化灰,又何必也让许多鲜活的后来者的生命搭进去。再说了,你祖上要是感激杨贵妃,他一个人守墓就好了,干嘛要让后人也来守,这不是在理念上把后人当做自己的奴隶?”
话音刚落,四周静悄悄,只有滕饶的檀香,众人惊愕的目光。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石宗盛拍案而起,怒道:“把这两人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