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会是谁?
自从那天的对话发生之后,这个问题便在我脑海里缠绕不已,烦扰不休,惭惭地,到外面去探索的兴趣就慢慢地淡化了下来,在死亡迫近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竭力使自己安静下来。
姬行义倒也没有强迫,他以我腿部上的伤势为名,让医院也给我开了一个房间,然后,每天从早上开始,他就在纸上不断地画呀画,不过,无论他如何努力,还是无法解开那个死亡程序。
但是,我们刚刚平静下来,胡安德、张光远和罗紫那边的电话却多了起来,不断向我们汇报着情况,比如谁谁谁昨天得了感冒,谁谁谁今天有点咳嗽之类,看起来虽然象在闲聊,但漫不经心之中却始终流露出一种蹙悚和惶恐。
——我当然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
比如第一天,彭弘化就打电话过来向我道歉,说是昨天他年少轻狂还不识好歹,无意之中冒犯了我,让我大人别记小人过。
尽管他的态度已经恭敬之极,但我还是心有不喜,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脑海里浮现的老是昨天他那嚣张的气焰和猥琐的举止。
所以在和他随便扯了一阵之后,我很快就挂掉电话了。
第二天,胡安德却在电话里喊救命,边哭边喊闹成了一团,似乎还透着一股浓浓的醉意,由于,我对他的生活状况也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只是出于盗门之谊,我安慰了他几句便打住了。
第三天,平时沉默寡言的罗紫也打来了电话,东扯西拉,问这问那,令我十分纳闷。
第四天,仍然有人打来电话。
第五天,没有出现死亡事件。
第六天,依旧没事发生。
直到第七天,当我以为那个死亡程序已经失效的时候,胡安德却又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是彭弘化死了。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他似乎更慌乱了,言语絮乱结结巴巴,非常简单的一句话他硬是讲了老半天。但是,罗嗦归罗嗦,他言语中的张惶和惊悸也更加明显了。
我连想都没想,就马上赶向他住的那个酒店。
当我赶到郊区的时侯,整个酒店已经被封锁了,警方似乎在禁止外人继续涌入。
但彭弘化的房间附近还是出现了很多人,有原来就被滞留在此的住客、食客和前来玩耍的群众,也有服务员、保安和经理之类的酒店工作人员,整个房间便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不休,有的面露忧色,有的则幸灾乐祸。
我挤了好久,才算是挤了进来,于是就气喘吁吁地向一个长得象队长模样的问道,“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警察似乎非常不耐烦,右手一甩便说,“去去去,少在这里瞎掺和,没看到警察正在办案吗?”
我非常着急,在兜里搜索着,弄了好一阵子才从里面掏出了自己的护照,并且当着他的面晃了一晃,说,“我是美国华侨,可能与死者认识,能不能让我先进去瞅一瞅?”
这时,同样在被警察问话的胡安德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就从警察堆里挤了出来,喊了一声,“姬公子——”
声音惊惶而颤栗,显然心里仍然十分害怕。
那队长模样的见状,就示意我向他走去,于是,我和他便开始了交流。
通过对话我才了解到,原来这彭弘化是被烧死的,那时,胡安德正在下面喝酒,他一个人开了房间,然后突然间就出事了。
只是他的死因比较奇葩,房间里没有发现汽油之类燃料的气味,附近也没有出现过电线短路之类的状况,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就突然燃烧起来,最后,再也无法制止。
警察和法医们也在议论纷纷,不断猜测着彭弘化的死因,在他们的小声嘀咕之中,我听到了“人体自燃”这样一个词汇。
难道彭弘化真的死于人体自燃?
正在我暗暗纳闷的时候,几个法医推开众人,急忙走了进来,揭开盖在彭弘化尸体上的白布,便开始例行检查。
我只瞅了一眼,整个人就非常震惊。
因为,彭弘化的整个身体都成了一团焦炭,脑袋上黑黢黢的一片,已经分不清耳鼻眼口等五官的痕迹,头发也在倦曲收缩,变成了一根根黑线,此时被风一吹,便倏地脱落,往地上掉去。
躯干部分则更加糟糕,脊柱上还稍好一点,尚能看见黑乎乎的血肉,胸部和腹部则出现了两个黑洞,间或还逸出一两根骨头——但也已经变了颜色,如同黑炭一般。
一股浓郁的焦臭充斥从白布下散发了出来,经法医们这样一搅,便越来越强烈,我发现很多人这时连忙去掩自己的鼻子。
只是,右侧好象有半截右手逃过了一劫,纵然全身都变成了黑炭,这个部位却白白静静、十指相交,似乎在握着什么东西。
我心里疑惑重重,看到这里就问着那队长模样的人,“警察同志,你们能确定他是死于人体自燃吗?”
队长模样的叹了一口气,“应该是吧,现在我们的法医还在做初步检查,最终结果可能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
这时,我又朝那半截白静的右手瞅去了一眼,就建议道,“我觉得,你们应该检查一下他的右手,你看,里面似乎在握着什么东西……”
这时,右边那个女法医似乎听见了我们的对话,有些好奇地瞥了我一眼,便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支镊子,把那半截白静的右手给撬开了。
随即,这里便出现了一个“卍”字符血印。
只见它雄浑苍劲柔里带刚,从字体和架构上讲,竟然与贵妃岭所出现的那些“卍”字符一样,明显属于汉字无疑。唯一的区别在于,它不知道是被什么给烙成的,所以边缘带焦,正中泛红!
我看着、看着,目光便惭惭模糊了起来,顿时觉得这玩意在不断旋转、旋转,形成一个永不懈怠永不停息的循环
——或许,从某一种意义上讲,死亡也是一个神秘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