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这蛰山上的小妖精野鬼什么的,都被她跟师兄练手时除得差不多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
嘶——该不会,是在下车的时候,蹲在路上的那些,看赵茗身上没什么法力,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香饽饽,就挂在了他身上混进来的吧?
她伸出手来,将赵茗身上的那些野鬼都驱散开后,见这才见赵茗苍白的脸色稍微变好了一些。
那些野鬼离开了赵茗的身体并未就此飞走,而是漂浮在天花板上,直勾勾地看着聂双。她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她退一步,他们就进一步。
聂双见这些野鬼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想着师父教过的术法完全没有杀鬼这一项,他咬了咬牙,飞速地在脑袋里搜索着哪些厉害的术法能让这些野鬼滚出这里。余光瞥见了被她放在一旁的笔记本,不能惊动师父,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拿起铃铛,按照师父教的驱鬼的法子试了一遍,那些野鬼站在原地捂起了耳朵,她一边摇着铃铛一边翻开了那本笔记,目光停在了聚灵那一篇章,刚好是她上次看的后面那一篇,讲的是如何举起身后的阴灵来震退其他对己身有生命威胁的鬼。
她按照法子一步步试了,身后突然变得十分冰凉,如同堕入了冰窖一般。那些野鬼果然被吓得四处逃窜,向着阴暗的地方躲去。恶鬼害怕的,往往是比他们更恶的恶鬼。她伸出已经被冻得发紫的手指,翻出了解除之法,解了术法后,她一下瘫倒在地上,她的五脏六腑都承受不住这冰冷,逼得她硬生生咳出一点血来。驱散了野鬼后,那烛台上的烛火明显变得更加温暖明亮了,她扶着床脚一点点爬了起来,如果把人的身体比作一个运行的机器,那么她此刻的感觉就是全身上下的零件都生了锈,稍微动弹一下都能抖下不少铁粉。
原想看赵茗的气色有没有恢复,眼神却不自觉地向着一旁的烛台看去。
真亮啊,真暖啊,为什么它能一直亮着呢?
她痴痴地看着那跳动着的烛火,与其他烛火不同的是,这烛火并不会生出什么烟来,它像是电脑合成的一般永生不灭,却又是那么真实地存在于她面前。窗外飞进了一两只飞蛾,它们绕着烛台飞着,不停地扑着那烛火,烛火便与它们一同跳起热烈的舞来。她等手能抓得住东西了,便抓起这些器物,将笔记藏进了衣服里,用裤腰带夹着,提着气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客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吃力地将这些东西都放归原位后,蜷缩在了床上。好冷啊,好冷啊。以后还是少用这笔记上写的术法吧,她吸了吸鼻子,有些悲哀地想道。种的茂密的竹子挡住了聂倚秋的身体,他看着聂双那紧闭的房门,垂下了眼眸,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是被聂双的摇铃声吵醒的。他知道双儿这是在尝试叫醒赵茗,白天的时候,师父还特意警告他,这是师父跟双儿的约定,叫他不要插手,不要帮双儿,看她自己怎么办。
双儿比他聪明,既然敢跟师父提条件那就说明她有那个把握能把赵茗唤醒。但是她学的跟他学的是一样的,师父修炼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还能怎么唤醒赵茗呢?
所以当摇铃声传入了他的耳朵时,他并没有带上耳塞继续睡觉,而是一路来到了客房外的窗边。他不知道聂双用了什么法子,能看见那个被他们从赵令的墓里拿出来的烛台,那烛火在她作法过后,变得更明亮了些,她却直接倒了下去。
他虽然上课没有双儿专心,还经常缺课,但他也是知道下来看书问师父答疑的,师父教给他们的术法绝对不会置他们于危险之中,所以双儿用的那个术法,绝对不是师父教的。他原想进去把双儿扶起来,又想到,以双儿的性子,戳破了这一层会使双儿难堪,他便在窗外等着,等着聂双自己爬了起来才松了一口气。她在修习其他派系的术法?他不敢去想,不过这次她得到了教训,应该就不会再用了。若
是师父知道了怎么办?
他躺在床上,一夜无眠。第二日还是照常,带上书去课堂听师父讲课。课间师父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出去,班上加上他跟双儿一共十五个人,双儿没来,其他十三个师兄弟便向他问了起来:“倚秋师兄,双儿师妹呢?”
聂倚秋叹了口气,答道:“这一趟出去太累了,估计还在房里睡大觉呢。”
还没等他们继续问,师父就折转来站在了讲台上,他们只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下课后,他们原想拉着聂倚秋继续问,师父却把聂倚秋叫了出去,他们躲在竹子后边准备偷听,却被聂风止用一颗石子打退了。
“倚秋,你把双儿叫过来,等会你跟双儿一起来书房,我有事跟你们说。”聂风止一脸严肃地跟他说了这句话后便走向了书房。
聂倚秋来到聂双的房间,房门却是内锁了的。
他敲门大喊道:“双儿!聂双!你在吗?双儿!”他敲了半天没反应,手拍门都拍红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继续向门喊道:“双儿!你再不起来,我就砸门锁进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一下就被拉开了。聂双裹了件厚厚的棉衣,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抱怨道:“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我穿衣服不要时间的吗?”
聂倚秋拉过她的手来一边拉着她走一边说道:“我不管你是做了什么才起的这么晚,连课都不上了一个人窝在房间里补觉,师父叫你过去,你也没有理由推辞不去吧?”
聂双闻言皱了皱眉:“我也没说我不去,你就在那里叫砸了我的门锁?你要真敢砸,我就把你扔到四处漏风的房间去!”
“你大可试试。”
聂双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些话,她愣了愣,闭上了嘴,乖乖跟着聂倚秋进了书房。
“倚秋,双儿,都来了?”聂风止坐在书桌边,书桌上铺着一片片有颜色的纸片,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片来,放在了拼出了半个身子的图画上。“师父,这不是我们从赵令的墓里拿出来的那副画像么?怎么变成碎片了?”聂倚秋看了看这拼了一半的图画。
“对,这就是你们拿给我的那幅。我打开了包,它就碎成一块一块的了,还好,损伤的不算太严重,还能拼上。”
聂双看着那碎片拼成的画上是一位穿着古装的美人,便问道:“师父,这画上的是谁啊?”
聂风止放下了镊子,将整幅画放入了绢布之中,所幸的是画并没有接触到水,所以画上的图案与印章文字都还清晰可见。聂风止将整幅画摆正了来给他们二人看,红印上写的是“碧元散人”,画的右下角用小楷写了一首诗:
“水帘裁芭作锦衣,夕云制脂赠予君,寒夜萧萧秋已暮,催问佳人何处寻”,落款是“令为妻聂朱作”。
他指着右下角的落款道:“这是赵令给聂朱画的画像。”
“聂朱?跟我们是同姓?”聂双来了兴致,细细地观摩着这幅画上的美人。
聂倚秋皱了皱眉:“佳人何处寻,最后消失在赵家的妖精,该不会就是这个聂朱吧?”
聂风止点了点头道:“你们师叔给我打电话来,说是在一个小村庄里发现了线索。你们六师叔在帮我查祖师爷的资料的时候,发现祖师爷接的最后一单,就是去了这个小村庄里降妖除魔。而祖师爷调查的,就是那个村子里两户人家里的男人在短短三日之内,以相同的奇怪的方式死去,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不见挣扎的痕迹。
明明是个常年健康精壮的两个男人,却都是在夜间躺在床上突然就断了气。你们替我去这个兴德村看看,找刘马两户人家,他们就是当初家里男人在三日内相继横死的那两家。”
聂倚秋点了点头,又犹犹豫豫地看着这副画问道:“师父,我们需要把这幅画带上吗?”
聂风止指了指他的裤兜,道:“你不是有手机么,拍一张相片再拿去照不就行了么?”
聂倚秋从裤兜中拿出手机来,对着那幅画左拍右拍,给聂风止看过了,聂风止点头了,他才放心地把手机又揣了回去。倒是聂双窝在一边,盯着画上的美人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的皱着眉头。
“双儿,怎么了?”聂双这才如梦初醒般反应了过来,她扯出一个笑来道:“师父,都这么多年了,这刘家马家都是世世代代住在这兴德村?”
聂风止愣了愣,随即摆了摆手道:“好歹也是个思路嘛!这个刘家马家后来去了何处,你们接着在兴德村调查不久行了么?衣食住行这些费用我都给你们报销,你们放心去就行了,也当是练练手壮壮胆子,若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联系我,我来摆平!”
聂倚秋叹了口气:“这才刚回来,教室里的凳子都还没坐热…”
聂风止叉了叉腰,露出一副威严的神情来看着聂倚秋道:“怎么?你还敢有怨言?你不去也行,我让其他弟子去,你就留在这聂园给我打扫卫生!”
聂倚秋连忙道:“不不不!师父!我愿意!我愿意去!双儿师妹都不怕,我又怎么会怕呢?”他心里却怕得直打鼓。
聂双倒是心情愉悦的样子,聂风止看着她笑的嘴都快包不住牙了,便问道:“双儿,你就这么开心?”
聂双拢了拢身上的棉衣,呼出一口冷气来笑道:“师父,那赵茗怎么办呢?还是说,师父你这就认输了,要把那些手稿都送给我看呀?”
聂风行回道:“那必然是等到赵茗醒了,你们再去兴德村。”
聂双瘪了瘪嘴,嘴角一下子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