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只有吃饭休息了二十分钟，全部时间均用来赶路。李炳光不仅想快点到达，还想把那些边防军甩在身后。对方是讲信用倒不担心，就怕他们出尔反尔，把钱吞了，还反过来咬他们一口。

　　羊肉的羊膻味很重，由于饥饿占了上风，李炳光和沈燕在午饭时间，就全部吃完了。早上的马奶酒喝得有点多，李炳光有一段时间进入恍惚状态。沈燕让他多喝水，加快体内酒精排出来的速度。李炳光照做，水壶的水很快就被喝完，身体又不断发热排汗，很快头晕的感觉就消失了。

　　李炳光不时地用手碰触今天的伤口，这个时候添新伤，简直糟糕透了。回想起来跟边防军起冲突，实在是愚蠢至极，做为一个偷渡者，本来就触犯到相关法律，不乖乖听话，竟然还想跟别人来硬的。李炳光很后悔，并告诫自己，下一次遇到类似的事情，必须先三思，考虑好结果。

　　“还在痛吗？”沈燕看见他不停地用手捂着伤口。

　　“一直在痛。”李炳光咬着牙说，身上像挂了个铁钩，每走一步铁钩就扣得更紧。

　　“下次你就不要再干蠢事了，那些人，就算让你一只手，你也未必能打得过。”

　　“我正在检讨自己的过错。”

　　“吃一堑长一智。”

　　他们正在往一个坡上走，这里的草逐渐变得少，有些地方，裸露出底下的黄土。像是公园里，经常有人行走的草地。地面凹凸不平，草长得不均匀，这一块，那一块，像个瘌痢头。碍于伤痛的缘故，沈燕一直走在他前面，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高原反应，她经常徒步的优势，一下就出来了。

　　“别走这么快啊！”李炳光想把背包脱下，简直是个累赘。

　　“你走快点。”沈燕没有回头，反而加速了。她快步跨上土坡，一眨眼功夫，沈燕已经把李炳光远远抛在身后。草随着往上走，变得越来越少。沈燕停下来，她站在坡的顶端，李炳光加快速度，终于也登上土坡。眼前出现的一幕，让他惊讶。

　　在土坡的下面，就是一个小镇。它处在一个盆地中，北面有一座大山，南面有一条公路，蜿蜒而下，直捅镇子中心地带。西面也就是李炳光现在站的位置，是一个土坡，这里是没有公路，更没有指示牌等物件表明方向。

　　小镇荒凉，屋子破烂，屋顶的烟囱正冒着黑烟，有些稍微高一点的房子，外墙已经被烟熏黑。阵子外面，有许多毛毡房，游牧民在毛毡房外生活，正准备做饭。由于到处都是黑烟滚滚，小镇上方，弥漫着一股黑色的尘埃，看上去颇有种灾难降临的感觉。

　　“就是这了？”沈燕问李炳光。李炳光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按照游牧民的说法，在天黑前是可以赶到。

　　“我得去看看路牌，或者问问人。”李炳光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经过一番确认。

　　两人马不停蹄地走下土坡，镇里面有些屋子写着蒙古语，有些写着中文。看着中文字体，李炳光有种亲切感，按照别人的逻辑，会认为这是中国人开的，其实并不是，店主把中文写在门口，为的是吸引来这里的中国人。

　　在临近镇子的一块指示牌上，写着三种语言，一种是英语，一种是蒙古语，还有一种是中文，李炳光看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陶布格勒”。对，就是这里了，他们终于来到这个地方。镇里人很多，看上去很繁忙，按照老朴的说法，这里面有不少都是逃亡的罪犯，是亡命之徒。

　　男男女女，老人年轻人，唯独很少看见孩子，更进一步解释了罪犯之乡的名字。李炳光戒心四起，他留意着身边走过的人，或者是站在街边闲谈的人，并没有哪个人对他们两人特别留意，大家都在各聊各的。

　　“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嘛。”沈燕随口说了一句。李炳光白了她一眼，知道她在开玩笑。由于漠北干燥的气候环境，走在路边和小巷里，没有那种又脏又湿的感觉。除了地上多一些细碎的垃圾外，视觉上并没有什么碍眼的东西。

　　也许真的如老朴说的一样，这里来自各地的人都有，光是进入小镇的这段时间，李炳光就听到好几种不同的语言，蒙古语、俄罗斯语、英语。人种肤色也各不相同，穿着上却是清一色的大衣或者棉服。温度已经随着夜色降临，逐渐降温了。

　　有些商店门口烧着火盆，李炳光首要做的事情，找到留宿的地方，把身上的累赘卸下来。然后在到人比较多的地方，打听打听泪液的下落。

　　“你应该懂英文吧！”李炳光回过头问沈燕。

　　“难不倒我。”沈燕说。

　　“我们得先找个住的地方。”

　　“早帮你看好了，就知道你不懂英文。”

　　说着，沈燕伸出手，指了好几家，都在同一条街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可以住宿的。”沈燕看着他说，脸上满带骄傲。

　　这三个宾馆，外面看起来，又旧又脏，就像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房子，如果不是有招牌挂在外面，李炳光根本看不出来是宾馆。难免让他想起在贵州，和老朴住的那家宾馆。只不过，从外面看起来，这里的环境更加恶劣。

　　“就这家吧！”李炳光朝离他们最近的宾馆扬了扬下巴。这家店的房子有五层，每一层有两个窗口，上面都安装有防盗网，其中四楼有一个窗口，没有防盗网。每层楼的灯都亮着。挂在上面的招牌，用两盏白炽灯，简陋地扣在一边，算是代替招牌原有的跑马灯。

　　两人走进宾馆里，客厅很宽敞，边上摆了好几张桌子，只有一张坐着人，桌面摆了几瓶啤酒，还有两碟小菜。边上是吧台，一个上了年纪，头发有点发白的男人站在吧台里面。他无精打采地打量着进到店里的一男一女。

　　“你们好！”男人用他蹩脚的中文向李炳光和沈燕打招呼。

　　“你好。”沈燕率先发声。

　　“住宿还是吃饭？”男人看着他们。

　　“住宿，有地方吗？”沈燕问。

　　“有，三楼，两个房间。”男人转身正准备拿钥匙。

　　“不，我们要一个。”沈燕接话道。

　　“一个？”男人转过头看了一眼李炳光，“我不确定有这么大的房间。”

　　“就要一间。”沈燕侧脸看着李炳光。

　　“就一间。”李炳光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好好好，顾客是上帝。”男人递给他们一把钥匙，“一天一百块，水电费另外算，还有晚上办事小声点，这里隔音不是很好，单身汉都毛躁得很。”男人说完，向沈燕抛了一个媚眼。

　　“对了，我想打听一下，你知道泪液吗？”李炳光问吧台里的男人。

　　“什么？”男人没听清楚。

　　“泪液，小镇西面的一口泉眼，你知道大概位置吗？”李炳光问。男人听清楚李炳光的问题后，脸上无精打采的表情，瞬间被驱散。他睁开半眯的眼睛，慢慢地靠近李炳光。

　　“没~有。”男人缓慢地说出两个字，刻意拉长音调。眼见收集不到情报，李炳光转身正要离开，却被男人一手抓住他的手肘，男人很有力气，五根手指深深地陷入到李炳光的皮肤里，“别在我店里搞迷信，这里的人，会恐慌的。”李炳光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

　　男人把他的手肘一甩，“要吃的我这里有，比其他那两家都好吃。”男人说完，转过身继续工作去了。李炳光上楼梯时，才发现坐在一旁喝酒的两个人，正紧紧地盯着他。

　　房间很小，但也没小到住不下两个人的程度，只是床有点小，大概能躺下两个沈燕，却躺不下一个李炳光加一个沈燕。房门是铁做的，李炳光头一回看到，宾馆房间安装铁门。他们不用刷卡，直接用钥匙打开，光从宾馆的外部看，就已经知道房间不会配备刷卡的房门。

　　用铁门又显得老板的无奈，联想到老朴之前的警告，铁门或许会比刷卡的房门安全。由于床不大的缘故，李炳光已经盘算好，沈燕睡床上，他打地铺。浴室同样小得可怜，只能站得下两个人。这些都无所谓，浴室一天也就使用十来分钟。

　　尽管外面很冷，房间里还是挺暖和。李炳光把背包放在一边，迫不及待地直接坐到地上，这种释放疲劳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沈燕没有和李炳光再搭话，也许几天不洗澡憋得难受，沈燕立即找衣服，准备把几天的尘土洗个干净。

　　“别洗得太干净，你懂的。”李炳光坐在地上说。

　　“我才不怕这些人呢，那老板，不过是吓唬你罢了。”沈燕说着走进了浴室，方才发现浴室并没有门，更没有遮挡的帘子。为此，李炳光不得不坐过一边，面对另外一个方向。只要沈燕不出来，他就不能转过脸。

　　一个熟悉的音乐，在李炳光的耳边响起。他闭着眼睛，认真地听着，自从离开大连后，他就没有听过歌声了。是周杰伦的《晴天》。这个他最熟悉了，手机铃声也是这首歌。没想到在异国他乡，也有人听中文歌曲。

　　什么！手机铃声！李炳光这才回过神来，他一直以为是别人播放的音乐。李炳光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是徐新打来的电话。长时间呆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就快让李炳光忘记手机还有通话功能了。

　　“喂，徐新吗？”李炳光抓起电话，心情激动。

　　“对，是我，徐新。”徐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粗暴。

　　“你还好吗？”李炳光就快要哭出来。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那边紧张得怎么样了。”徐新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李炳光和徐新接触的时间不长。此时，收到他的电话，感觉特别温暖。要是他也在身边那多好，就不用什么东西都一个人扛了。

　　信号时断时续，他们交谈得不是很顺畅，便只好长话短说。徐新告诉他，老朴早几天就已经进入那个地宫里面了，至今还没有他的消息，也许还没有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按理说，一个地宫，不可能把他困这么久。

　　听到这里，李炳光心里多少有些难受，这些破事，本来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去做。都怪自己说什么要盗墓，结果搞出这么一连串的事情出来。

　　让一个已经快年过半百的人，还为自己操劳如此之多，李炳光实在过意不去。至于他的女朋友王莹，目前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变化，让李炳光安心一点，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以最好的状态把事情做好。

　　听到这，李炳光便安心很多，至于自己的遭遇，他没有和老朴细说，他不想让情绪泛滥，毕竟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呢。他只是大概地说了一下，并告诉他今天已经到了陶布格勒。基本上，没有过多的闲谈，等到正事说完，才聊了几句，信号就断了。

　　再后来，李炳光就再也没有打通过电话了。沈燕对他们的通话内容，也是一清二楚。按理说，这里的人如此之多，不应该信号这么差。后来问宾馆老板才得知，这里的信号频段是受限制的，由于当地政府也知道，这里大部分是什么人，又不能全部把信号屏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大部分的频段，已经被当地商家所占用。宾馆老板表示，他可以借电话给他们拨打，但是要收费，一分钟二十块钱。这比明抢还要厉害，李炳光心理想，想到自己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加上老朴又在地宫中，就不需要再打电话了。

　　两人来到楼下，询问老板有什么好吃的，中午吃的那点羊肉，完全不顶用。现在饥肠辘辘地他们，只想快点填饱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吃饭时间到了，楼下的桌子，又坐了好几桌人。这些大概都是宾馆里的住客。

　　餐牌上的东西，价格也还算合理，比他们在城市里的稍贵，不吃没有办法。除了羊肉，李炳光就看不到其他的菜式了，这些天下来，吃羊肉已经吃到腻了。为了填饱肚子，还真没有办法。

　　“刚才徐新打电话来，你应该知道了吧！”李炳光说。

　　“你们都聊了什么？”

　　“跟员工汇报业绩似的，大概说了一下，”说到这，李炳光有些哽咽，想到老朴为他付出如此之多，现在生死未卜，自己实在过意不去，“我不知道老朴是不是出事了，徐新说他在地宫里已经好几天了。”

　　“不会有事的，”沈燕不知觉地抓住李炳光的手，“也许只是，地宫大一点。”

　　李炳光抬起投看着沈燕，这个时候，他特别需要一个人安慰，为什么眼前的不是王莹，而是沈燕呢。“你也知道，古董店的老板不是说过嘛，那个地宫，可能是跟什么机器局有关，花时间也是正常的。”沈燕接着安慰他。

　　“希望吧！”李炳光点点头，你不要出事啊，老朴，你若是出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李炳光心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