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去之后，陈暮云调查了心兰——
杨宇的义妹，治疗系特招生……最重要的是，她是封印者，一个到处曝光自己的封印者。
不知廉耻，学院内的人都这么说她。
陈暮云虽然不歧视封印者，但对心兰四处招摇的行为，难免心存芥蒂。
知道心兰是特招生之后，感觉就更不好了。特招生至少五阶初级才能取得，但心兰现在只有一级……走后门没什么大不了，但作弊实在是无法容忍。
再加上杨宇义妹的身份，陈暮云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让学生们从杨宇的光芒下解脱，又要睹物思人了吗？
诸多因素集合在一起，陈暮云没有给心兰好脸色看。
但心兰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仅仅停顿了一瞬，就像昨天那样没有任何改变地笑起来。
“是的，我来了，陈暮云学长。”
改变的只有彼此的称呼。
不知为何，听到“学长”而不是“会长”，陈暮云在心中居然松了一口气。
意识到这种情绪，陈暮云有些恶心，皱眉问：
“不知心兰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说出这话陈暮云都觉得自己丑陋，明明叫她来的人是自己……
“对不起，我不知道陈暮云学长在这里，打扰你修炼了，不好意思。”
心兰低下头认错。
陈暮云剧烈咳嗽起来，心兰快步就要走上来，但被他举手拒绝了。
“没事的，心兰殿下，我贱命一条，不足挂齿。”
陈暮云自嘲道，另一只手拿出手帕擦拭吐出的鲜血，但他擦了一半就停住了，呆呆地把手放下。
这是心兰送的手帕。
心兰说话了：
“陈暮云学长，其实我遗失了一块手帕，不知道你有没见到？”
陈暮云望向心兰，她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悲喜。他低下头，看着手中带血的手帕，迟疑了。
“是一块很脏的手帕。”心兰补充道，“也许掉在哪个地上了。”
丢掉它吧。
陈暮云心中响起这样的声音，他缓缓伸出手。
没错，如此肮脏的东西，丢掉就好，人家都给你台阶下了。
就要松开手指。
对对对，这样恶心充满恶意的东西，丢掉它！
“不……”
他停住了。
那份心意，不可能是假的。
重新攥紧手帕，陈暮云把手收了回来，拭去嘴角剩余的血迹。
“……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陈暮云在心中道。
他总觉得，如果刚才选择丢掉了手帕，自己心中的某些坚持就会彻底破碎掉，然后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以自己最讨厌的生活方式活着。
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的确，许多人都会那样选择，但他不是“许多人”，也不想当“许多人”。
随波逐流什么的让别人去干，他要走自己的路，他的道路早就决定好了。
没错。
自己抉择的道路，就算满是荆棘也要咬着牙走完！
冷漠散去，陈暮云用平静且温和的目光看向心兰。
这时，他发现了。
心兰在笑。
感动地笑着。
愧疚就像决堤的洪水涌出，堵住了陈暮云的喉咙。
“那我不打扰陈暮云学长了。”
心兰深深一拜，转身离开。
陈暮云伸出手，但什么都没喊出来。
就在心兰渐行渐远之际，她突然停住脚步，朝着不知哪里大喊了一声：
“我绝对会成为圣疗师！”
心兰离开了，她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吧，陈暮云捂着绞痛的心口位置，大声咳嗽起来。
望着手帕上森然的血迹，陈暮云凄然一笑。
有人说，副作用是神对天才的惩罚。
以往的时候，陈暮云一定会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但这一天，他明白了。
自己犯下了无法轻恕的罪。
……
……
改用象棋之后，陈暮云开始在选拔赛中战无不胜，只是他每场比赛开始与结束都在场内张望。
“暮云，你到底在看什么？”
这一天与三星队的比赛结束，文天翔忍不住问。
“没什么。”
陈暮云淡淡道，一如既往地掩饰过去。
但他瞳孔突然一缩，因为他见到了那个一直寻找的身影。
“对不起，我先走了。”
“喂，暮云，不要跑那么快……”文天翔还没说完，陈暮云就跑得没影了，看得学生会众人目瞪口呆。
“根据我的经验，这种气势，应该是去找女票了。”一个学生会学长道。
仲景和闻品朝文天翔望去。
“干嘛？”文天翔问。
“没什么？”三人摇头。
文天翔转身就走。
“你去哪？莫非想去偷窥？”学长拉住他。
“去厕所啊，别烦我！”文天翔没好气。
另一边，陈暮云总算在那人的前方出现。
“心兰殿下，这么巧。”
尽管陈暮云竭力装出是偶遇的样子，但他此刻一脸难受，上气不接下气，一手还扶着墙壁，怎么看都是拼命赶过来的。
心兰没有犹豫，当即放出治疗魔法，缓和他的呼吸，完了才装出刚刚发现他。
“陈暮云学长，不好意思，刚才我在练习魔法没注意到你，请问有什么事？”
陈暮云轻轻咳嗽了几下，才说道：
“刚才我看见你从赛场走出来，不知道你今天看了哪一场比赛……”
心兰当即回答。
“我看了陈暮云学长的比赛，学长的象棋已经完全上手了，很厉害，很帅气……”
陈暮云咳嗽不止，许久才恢复过来，见心兰一脸担心，他强挤出笑容。
“你平时还有看其他比赛吗？”
“有啊，比较精彩的我都有看……”
陈暮云注意到，那都是实力相近的比赛，怪不得学生会的比赛都没见到她。
懊恼之余，陈暮云决定和心兰说原本想说的话。
“心兰殿下，那个法规学生会已经通过了。”
心兰知道陈暮云说的法规是什么。
为了提高学生的素质，学生会规定每学期期末没达到四阶中级的学生都要退学，生活系学生和特权学生可以酌情降低标准。
心兰现在才三阶初级，于是接下来的话就是陈暮云的目的了。
“心兰殿下，要不要加入我们学生会？”
学生会成员正是特权学生之一，心兰当即明白陈暮云的好意，但是她不能接受。
“不是一般会员，是副会长。”陈暮云补充。
“副会长不是文天翔学长吗？”心兰惊讶。
“我认为知识渊博的心兰殿下更加合适。”陈暮云郑重道。殊不知这话若被厕所里的某人听到，一定会当场哭晕。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我仅仅是三阶，不能胜任这样的工作，而且我的人望也不好……”心兰摇头。
“没关系，我……”陈暮云把话咽下去，“你不需要在乎那些话。”
“真的不用了。”
心兰露出坚决的眼神，让陈暮云心中一凛。
那是拒绝任何帮忙的眼神。
陈暮云的心莫名痛起来。
“没什么事，我走了……”心兰转身。
“等等，你期末怎么办？”陈暮云连忙道。
“没问题的，谢谢你，陈暮云学长。”心兰微微一笑。
陈暮云以为心兰是有信心通过，所以没再说什么。
制定这个法规自然不是为了针对心兰，针对的是那些走后门进来的纨绔学生，尤其是那些经常逃到学院外捣乱的不良，陈暮云早就想让那些人退学了。
但没有成功。
第一学期末，所有不良都通过了。即使原本不是不良的纨绔，也成为了不良，通过了考试。
全校只有一人没通过，那就是心兰。
陈暮云有听说过不良的背后，是心兰在领导他们，曾经他不理解，但现在明白了。
他也终于明白心兰那句话的意思。
心兰帮助所有不良通过了期末检测，除了自己。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陈暮云找到心兰。
他后来仔细调查过，知道心兰是货真价实的特招生，是以五阶高级魔力、大师级治疗术招进学院的绝对天才，掉到一阶只是因为使用了某些禁术，但华霜云老师已经帮她治疗好身体了，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学期末肯定能通过检测的。
但她把时间全部花在了指导不良上，最终只是四阶初级。
“对不起，我失败了。”
她没有丝毫伤心，反而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她在为不良们通过检测而开心。
陈暮云明白了，她是个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人，但——
“陈暮云学长不要担心，我会遵守约定成为圣疗师的。”
她爱惜所有人。
陈暮云帮她通过了，借口是法规刚推出，许多人没准备好，下一学期再正式推行。
这使他赢得了许多人的称赞。
尽管这个法规推不推行都只对一个人有影响。
大家还是把掌声给了他。
他感到非常可耻。
他的罪在加重。
……
……
第二学期，英杰大赛的参加者是要外出参赛的。
风纪委员会只有一人有参赛资格，所以离校期间，学生会事务由他们暂代处理。
交代完最后的一点事务，陈暮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此时正逢雪天，不知为何飘雪混杂的魔力比平时要强，直冷得他瑟瑟发抖。
“队长，早啊。”
虽然一点都不早了，但陈暮云还是和那人打了个招呼。
墨紫，墨守队队长，墨家七子之一，实力超群，去年首次参加选拔赛就带领队伍取得了第三的好成绩，有他和文天翔在，陈暮云也倍感安心。
而且从墨紫称呼他队长而不是会长这点上，可见此人已经迅速融入英杰队的角色中去。
是个很有集体荣誉感的人，陈暮云作出判断。
“天气寒冷，不要在路边呆着了，好好回去准备一下，学院三连霸可要指望你了……还是说，一起去喝几杯暖酒？”
“我会努力的，谢谢队长的好意，不过那边似乎有人在等队长了。”墨紫笑着用拇指指着某个方向。
陈暮云顺着所指方向望去，很快就见到风雪中站在庭院中央的一道倩影。
“墨紫，对不起了，下次再说。”
“好啊，去到长安后我请客。”墨紫笑道，“快去吧，别让公主殿下等太久。”
不用他说，陈暮云也已经动身。
走到心兰的身边，陈暮云才想起没有带遮挡飘雪的工具，慌忙在空间饰物里一阵乱找，连心兰的手帕都找出来了。
“陈暮云学长，这个给你。”
“等一下就好……咦？”
陈暮云抬起头，发现心兰递给了他一件白袍。
“送给我的？”
“是的。”心兰点头。
陈暮云默默解除温暖魔法，接过白袍，当场披上。
寒冷瞬间消失……然而并没有，白袍很薄，一点也不保暖，果然肥皂剧都是骗人的。
陈暮云姑且打算先道个谢。
“陈暮云学长，试下注入魔力。”
陈暮云愣了下，连忙照做，很快他就变了脸色。
“高等魔装？”
周围的寒气一下子被驱逐，更重要的是，陈暮云感受到了白袍上附带的强大防御魔法和高速移动魔法。
太贵重了。
但心兰没有给他回绝的机会。
“陈暮云学长，这是上学期的回礼，比赛请加油。”
没错，这名少女不求任何回报，不求任何帮忙。
若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陈暮云去长安了，然后第一场就输掉了。
回来之后，他听到了那个消息。
心兰让一个女生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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