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两全其美？
至少对现在的陈暮云来说，留下来就是两全其美。
大家都不用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生命诚可贵。
这样就好。
……
“你就是星之国的神？”陈暮云问。
“有进步。”巴托赞许地点头，“你先执黑吧。”
陈暮云毫不犹豫地放出了阿尔法狗，之所以会这么问，不是因为对方似乎在围棋上充满自信，而是他感受到了那个木制棋盘上蕴含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再仔细感应，竟发现棋盘和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
换而言之，他们接下来下的每一手，都会影响到现界……这样的能力，如果不是幻术，那就只剩下对方是强者以上魔法师的可能了。
尽管心情不平静，但这些日子来陈暮云的运用能力还是有进步的，凭着帝级技巧，他感知到了这人在强者之上。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坦荡地告诉他，一切的起因都是自己。
“你是打算开导我？这样做真的好吗？我可是你的敌人。”
“不要问为什么，问想做什么。”巴托没有抬头，而是专心看着棋局，“而且，走神可是败北的主要因素。”
话刚说完，阿尔法就告诉陈暮云这局已经要输了。他们走的是比一般的快棋还快的“秒棋”，很快就分胜负……当然，这是心急的陈暮云主动提出来的。
“没关系，再来，直到你赢为止。”巴托放出了豪气与挑衅并存的大话。
棋局再开，陈暮云果断把所有魔力用在运算上，就像当初刘天和自己下棋的时候，灵体运算达到了极限就由人体来辅助，简而言之就是一核不够，双核来凑！
当初经刘天提点而晋升帝级时领悟到的东西，他没忘，只是现实情况难以运用出来，或者说不够魔力施展……但在围棋上的话就没问题了。
然后，这一盘——陈暮云又输了。
“怎么可能？”
他已经把自己最大程度的运算能力施展了出来，这样都赢不了，对方难道是超越阿尔法狗的魔导智能生命体吗？！
巴托什么都没说，静静在等候着，陈暮云很快也反应过来了，真正着急的只有他，但越急就越没胜算。
“我们下慢一点。”
于是，之后的六个小时，他又输了三局。
“为什么不走到最后？”在花了三个小时思考的第三局结束后，巴托问陈暮云。
“我已经输了。”陈暮云不是喜欢在围棋上耍赖皮的人，很干脆说。
“是吗？你就不允许我在这之后失误吗？”巴托轻笑道。
陈暮云无言以对，默默再开棋局。这一次，历经九个小时搏杀，陈暮云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时分，输掉了这一局。
当然，他们走到了终盘。
“你是在拖延时间？”说好的失误完全没有出现，陈暮云对待围棋胜负的态度再好，也有些忍不住了。
“那就再下一盘吧。”
巴托脸上波澜不惊，陈暮云往后回顾，果然看见本来下了命令待机的部队早已不知所踪，只好再次投身于棋局之中。
凭他的能力，根本奈何不了巴托，而对方没有像捏死蚂蚁一样杀死他，还给了他逃出生天的可能——就算那是谎言，就算他根本无法获胜，他也必须继续去相信，继续去战斗。
就算上天在戏弄你，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也要坚持斗争下去，只为了胜天半目的奇迹！
对局还在继续，败北还在继续，不知是不是这片大地的特殊性，陈暮云没有感到一丝疲倦，但也没有一丝喜悦，而绝望悲伤也在时间的推移之中烟消云散，变成了迷茫。
“巴托司令，当初的你，也是这样子吗？”
他无意识地问起了巴托。
“不，我从不迷茫。”
“怎么可能？”
陈暮云不信。
每个区域的系统都会记载该区域的历史，但就华夏大地的“史记”分支系统而言，无名之人是不会被记录进去的，不够著名的人和事迹大多寥寥一笔带过，足够著名的人不为人知的事迹也会被忽视，所以才有了人们自发的历史学家，编写出可能是野史、也可能是真实历史的详尽记录。
但最初那个百年，那个魔法与旧时代战斗的百年，即使是最古老的中土大地，也没有任何史料留下。
而系统，留下的也只有一句话。
“魔法师获得了胜利。”
困难得无法留下任何史料的时代，魔法师和普通人民的生活光是想想就知道无比悲惨。
更不要说巴托听到魔法已经普及时的开心劲……生活在那个时代，怎么可能会不绝望，怎么可能会不迷茫。
怎么可能会没有遗憾！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是魔法师，所以我从不迷茫。”巴托再度露出了充满自信的笑容。
正因为辨认出那并非虚假之情，陈暮云更加不明白了。
“为什么？”
“你们后世是怎么看我们的，可以和我说下吗？”
因为只有系统留下的一句话，陈暮云迅速回答了他。
随后，巴托笑了起来。
“错了错了，真是黑我们黑得不遗余力啊……听好了，年轻人，不是魔法师获得了胜利，是魔法胜利了，是相信魔法的人们获得了胜利。”
“这有什么不同？”生活在所有人都是魔法师的年代的陈暮云一时无法理解这话。
“当然不同了，什么是魔法，魔法的本质是什么？可不要告诉我连这都改变了。”
“改变现象，追溯本源。”
陈暮云说出了教科书般的回答。
“错，大错特错，那是魔法的原理，和科学里的定律是一样的东西，只是客观的规律，并非真正的本质！”
巴托第一次生气了。
“真正的魔法是一种追求，因为我想做，我想要得到那个结果，所以我去追求，而帮助我实现所想的，就是魔法！”
陈暮云彻底懵了。
“这……怎么听起来像理想？”
“如果是我，更愿意将之称为梦想。但那并不是魔法，准确说，魔法的本质不仅是如此。”巴托抬起头，望向那星辰的大海，“我有了梦想，想要把梦想化为现实，于是，我跑了起来，不断奔跑，不断前进，就算倒下了，那份执着、那份信念、那份意志，依旧在前进，直到实现梦想的尽头！”
陈暮云有些听不懂，只能以他能理解的内容来解释。
“这不就是改变现象吗？因为我想，所以改变了世界，本源就是‘我想’啊。”
“还不明白吗？你说的那些都不是本质，或者说，想要实现梦想，最重要的是你的渴望程度！”
巴托把目光投向远方。
“我从未迷茫，因为我的眼睛一直看着终点，战败、战死这些路上遇到的曲折并不重要，追逐魔法的人，从来就不需要惧怕过程！”
陈暮云呆住了，从接触魔法那天，老师和家人就告诉他，魔法是不需要注重过程的东西。
但是，“不注重”和“无视”，就真的是魔法直达因果的原因吗？
真实存在的东西，真的能视若无睹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不是“无视”，而是“无所畏惧”。
魔法，就是为了打破旧时代的规则而生，而它自诞生那刻，就一次次被自己所打破，不断进步。
只为了到达终点。
“你现在会滞留在此地，就是因为你分不清自己想要的东西！”
陈暮云明白了。
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他为此迷茫了。
但会迷茫的东西，真的他渴望想要的东西吗？
“继续吧。”
巴托坐了回去，准备再开棋局。
陈暮云坐了下来，这次是他执黑，但他没有立刻落子，而是紧紧盯着巴托，良久——
“你不是神。”
第一手天元，随后陈暮云便离开了此地。
……
不知何时起，阿土所在的中队和别的队伍分开了，然后又过了半天，同一个中队里的人都见不到了，阿土跑了一天找不到人，只好原地扎营休息。
当陈暮云找到他的时候，发现阿土正在洗衣物——准确说，是曾经作为队伍标志的白袍。
历经这么多场魔法，之前施加的显眼魔法早已消散，敌人的鲜血和沙尘也一次次沾染在上，但每一场战斗之前，陈暮云总是能看见崭新的白袍飘扬在部下的身后。
“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到陈暮云，阿土自然很高兴，对于这位军主的问题，当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因为我觉得这东西很有成就感。”
“成就感？”
“是的，我们不是为了诱敌才披上的吗？那个任务我们完成了，怎么也能算是一份功劳吧？然后呢，我想立更多的功，只要一看到这件袍子，回想起当初的喜悦，我就更有动力了。”
“大家都这么想吗？”
“我不敢保证他们都和我一样，但大家一定是为了背负什么才继续披着的吧？”
陈暮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觉得我们大宋能赢吗？”
“军主，不是能赢，而是必须赢，至少我是这么希望的。”阿土的眼睛有些闪烁，“不赢可不行，我不能把污名留给下一代……抱歉，军主，我不应该说这些的。”
“没事，渴望荣誉并不可耻。”
陈暮云带着阿土出发了，正如他所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由，还有也许能挡一下攻击的理由。
“先别提袍子的防御力，挡下了之后呢？”陈暮云问。
那名士兵的面容顿时狰狞起来。
“我反手就把那混蛋砍成稀巴烂！”
……
为什么变成了棋子，也无法获胜？
因为你把别的棋子当做棋子，你只是认为自己变成了棋子，并没有真的放下身段，融入到里面。
这样就可以胜天半目了吗？
你需要先搞清楚一点，那就是没有其他棋子，你根本不可能走到最后。
棋子们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黑白都有一个棋手，不管你们把棋手比作什么，你的棋手都只有一个，敌对的棋手也只有一个。
……
“出来了？”
终于离开星之国的范围，陈暮云军忍不住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陈暮云走到队伍前方。
“大家，相信我，我们大宋一定能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一定！”
“大宋必胜！”
以为陈暮云仅是单纯鼓舞士气，士兵们纷纷响应。
但他们不知道，那是陈暮云此刻渴望的事。
至于最渴望的事？
望着眼前的七千六百三十四人，陈暮云心道。
“放心，我会带大家回去的，连同胜利的希望！”
……
陈暮云军出发了，劫后余生的他们都想尽快离开这片大地，什么通过镇压星之国来威慑古蒙的设想也早已忘在了脑后。
但陈暮云没有畏惧，即使是——
“十二星将之一……吗？”
他也没有畏惧，只因他有了必胜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