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双方见面显得异常正式严肃，叶苏手底下的人们也对在匈奴大规模入侵下无所作为的官兵不太信任，但由于其根本目的一致，谈拢是可以预见的事。

　　问题是，预见的人不一定只有当事人，还有远在天边的大萨满。

　　“还是走到了一块……”

　　从缝隙中窥探着星空，大萨满喃道。

　　被艾提拉的机器人一句话激起热血，从此踏上与天死斗、为了让匈奴的荣光洒遍大地而肝脑涂地什么的……是不可能的！

　　他度过的历史长河，是艾提拉拍马都比不上的，而且是在世界之力最强的主世界，这也是光明派之主无法比拟的。

　　战斗？他早就尝试过了，他不知尝试了多少方法，经验早已丰富得麻木不仁，凭什么这一次就要站出来。

　　如果他真的就那么简单被人三言两语就说动，他绝对活不到今天。

　　所以哪怕部下们都前仆后继去继承那不值一提的数据，他都不为所动，当然，也没有阻拦。

　　但问他为什么还在关注这些，就像你身无分文，却时刻关注世界首富的动向，做某公司的精神股东一样的操作，何况他还是在里面混过的。

　　“好吧，我必须承认这可能是借口。”

　　如果艾提拉就用一口鼓励热血青年的办法来说动大萨满，那艾提拉这两百年的数据不提也罢。

　　所以那仅是开始，之后艾提拉找大萨满做了许多工作，别的也就罢了，他所提及到的核心，却是大萨满无法无视的。

　　事实证明，世界没有蠢人，就像西门止想的那样，星将、艾提拉、乃至大萨满何尝不知道现在明目张胆赋予大宋天命的，不过是世界的一部分，不过是一个系统里的杀毒软件在作怪。关键在于，背靠系统大山的他，能够对星将之下的人为所欲为。

　　活得久就是胜利，但胜利者不一定是强者，要说大萨满有多强，论保命逃生可能超绝，但真的正面打起来，说不定他并没比宇宙骑士强多少。

　　而且，要是和世界比谁活得久，他还差得远。

　　于是艾提拉的机器人从数据库中找到了一个方法。

　　“你……要不要成为匈奴的神？”

　　不愧是“无所不用其极”，大萨满开始明白艾提拉的机器人为什么一定要把数据交给单于等人了，无外乎“效率、最优以及无情”这些机器特色。

　　吹牛？不，并不是，当然，这里的“神”也不是什么神奇的存在。

　　远的不说，就说大宋一统三国之后短暂出现的三国魔法体系，尽管这是系统判定的结果，但人类一旦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能做到大自然能做到的事，然后就算是曲折了一点，终究还是能做出来的。

　　星辰大陆也是有系统的，只是这个系统虽然和那个“天地不仁”的世界相连，却不归那个任意妄为的“杀毒软件”管理，这是星之国的那位大人以及一众星将努力的结果。有传言……不，那位大人的确能取代真正的系统，但他没有这么做，理由是“神创造人类不是为了让他们变成神”以及一系列让大萨满发紫，却让星辰大陆的人们疯狂追逐的“梦想”言论。

　　话不投机，但其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那个无可奈何的杀毒软件做那么多也是为了最简单最粗暴的“权力之争”，即把星辰大陆诸国重新纳入它能管理的体系之中。

　　而大萨满赢不了，是根本资源上的差距，若是他也能调动系统力量，那么结果就不一样了，这将变成两个杀毒软件的互掐。就像大宋的马家在发展途中，遇到一个防火墙公司的制掣，最终他们请用户“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来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大萨满若是选择成为匈奴的独有系统，那么他不用抢夺，就有天然的大批匈奴人作为他的“用户”。

　　只不过，既然是系统，自然是要剥夺七情六欲和人身自由，这里艾提拉就提出了一个建议——准确说，他之前的建议都在为此埋伏笔。

　　“你可以把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分离出来，让其独自成人，这样一来，你既是系统，又是人。”

　　机器人点到即止，但这已经够了。

　　大萨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他活过的日月里，唯独和世界同等较量的机会未曾拥有过，而且分离出的两体，让人不自主想到了那部分世界和大世界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想要彻底舍弃自己心中的一些东西。

　　嗯，是的，就是一开始说的“热血”。

　　明知道作为精神股东是愚蠢的，但人还是会去做，因为人有七情六欲。

　　有人幻想过漫长的日子过后，得到长生的人会渐渐失去感情……旧时代不知道，但魔法时代，这说法是错的。

　　人拥有感情，因为拥有感情，才保持住人的姿态，才能够在这个以人为主的世界保持强大，才能继续存在下去。比起失去人性，随着魔法水平提高，人类对自己的感情反而知道得更多，也变得更加了解和认同。

　　比起由肉身的各种激素而催生出的感情，强者们的感情深入到了灵魂，在其中呐喊、咆哮……最终甚至影响到了世界，成为人们的追求，自身的追求、梦想。

　　大萨满讨厌这些，但他又不得不保留感情，作为人而存在，但若是给他一个将之分离又能保证人类身份的机会，他毫无疑问会欣然接受。

　　只是没了感情的他，作为系统的他还是人吗？

　　我思故我在……大萨满可以想象出之后，真正会感性思考的就只有人那一部分了。只是战胜世界的追求也是他思考的结果，即使变成系统，作为星辰大陆体系下的系统，这一部分也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那个追求着自己目标，但又不会感性思考的存在，依旧是他，大萨满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接受了机器人的建议。

　　这一晚之后，他就会分离掉自己的感情……在预测到霍长生和叶苏会合的那刻，将会变成系统的那部分思维，是选择冷眼旁观的。

　　但即将变成人的那部分——

　　“放心，你们的好日子不会持续多久了。”

　　却早已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