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下半口气,我,我也不知道嫂子现在状况怎样。能过去帮忙的,都过去了。”段世杰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撩起眼皮望着对方,“我们这边有几个护士,还有两个医生,虽然都不是外科的,但他们都说……情况不妙。哥,你得心里有个数啊,嫂子或许就熬不下去了。”
“混账玩意。”骂了一句,沉重疲倦之下的阿梨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却还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一路踉跄朝着红连的房间走了过去。
病毒爆发后,这家五星级酒店经过一场幸存者和丧尸的死战,原本干净整洁,充满了馨香气息的酒店环境,现在到处充满了血腥的气息。洁白如玉的墙壁之上沾满了丧尸脓液,和横向喷溅出来的脏血脓污。
到处弥漫着一股只属于人类的恶臭气息,在这里的幸存者非富即贵,况且又是劫后余生,很难主动承担起清洁环境的指责——与整洁干净的别墅区形成鲜明对比,这里的肮脏,让阿梨这个粗莽汉子都很难忍受。
每个房间都大门紧锁,大白天的,除了那些外出寻找物资的人们。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或者在这末世混乱中受伤的家属。
沿着堆满垃圾的走道往前行走,阿梨的步子沉重。他的表情,更是呈现出一种极其的不祥。但凡跟阿梨照面的那些人,表情都立刻一僵,慌不迭地给这个纯爷们让开道路,生怕把这位已是无比愤怒的男人激得更加恼怒。
大步流星的阿梨很快在自己房间门口落脚,段世杰和黑子从后面紧跟上来。黑子最先说道:“梨哥,嫂子给那孙子伤了,弟兄们都窝着一股火呢,这不都收拾好家伙事了,现在就等着哥你一声令下,咱们涌去加油站那里,就等那孙子过来,一股脑敲死他!”
段世杰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火上浇油。你以为现在还跟和平年代一样,这一群混混骑上电瓶车带上家伙事就能寻仇?现在外面到处是那些咬人吃人的鬼东西,你们这么声势浩大,出去就会让那些东西围死。
段世杰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早晨在酒店北边遇上的那些怪物,似乎动作比以前快了很多。在逃走之前他似乎还注意到,那些丧尸的牙齿和指甲比以前也尖了很多。
这个建筑学的工科生,虽然不怎么接触生物学,可他也分明看得出来,那些东西不太一样了——它们的杀伤力,很明显更大了。
现在情况根本不明,出去寻仇,绝不是聪明人的选择。
阿梨没说话,提起手来回砸门。很快有人应声,从里面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孩,阿梨记得她叫邓亚军,是附近护校的学生。
房间之内,还有一男一女。他俩围在床边,紧张地替昏死不醒的红连治疗。
自打进门阿梨三人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地上到处扔着沾满了鲜血的棉球和纱布。邓亚军端着一盆血水,紧蹙着双眉,走进卫生间倒掉。
身材瘦高,长得眉清目秀的男人,叫做林豪,是邓亚军的男友。女的叫李禹彤,是第三军医大的毕业生。
在末世爆发之后,他们三个关系一直不错,在李楚叶晓东这个团队之内,临时充当“医生”的角色。特别是李禹彤,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孩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性格沉静,做事干脆利落,一直很受大家的敬重。
现在城里到处是丧尸,还有其他不怀好意的幸存者或者团队,几乎每天都有人负伤归来……医生的指责显得越发重要——就连李楚和叶晓东这两个团队领袖,都给这个女孩足够的面子,更不要提其他人了。
所以,阿梨即便像现在似得,已经急红了眼,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在面对李禹彤的时候,也给予了足够的耐心:“李医生,红连现在怎么样?”
带着口罩的清秀面庞回转,女子双眼微眯。带着塑胶手套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手上还拿捏着一根穿了线的缝合针。
“说真的,你妻子能维持到现在,真是个奇迹。胸口一道这样的伤口,几乎已将她劈成了两半……”李禹彤压抑着声音,继续弯下腰替红连缝合伤口,“失血过多,身体里的血液,恐怕只留有四分之一都不到,但她的心脏依旧保持着跳动……她,居然还活着。”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真是个奇迹。”
跟在阿梨身后的段世杰,很清楚李禹彤口中的一连串表象,有多么叫人震惊。
他这样一个名牌大学生,自然很明白李禹彤口中这些事有多么不可思议。他瞪圆了眼睛没有说话,而站在他身边的黑子,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对着阿梨的背身说道:“这太好了,嫂子没事就好了!”
“这,其实算不上没事吧?整个胸口,都彻底撕裂了。”林豪硬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站在李禹彤身边帮着她缝合伤口,“彤,你说断了几条肋骨?”
李禹彤没说话,只是低着头闷不吭声地继续做事。
林豪感觉自讨没趣,也继续做事。一旁倒水回来的邓亚军,看着阿梨越发激愤的脸,低声说着:“阿梨哥,你也不用气急。我们是一定会尽力救嫂子的。”
其实她心里面也很没谱。毕竟不是和平年代,现在吃的喝的都相当紧缺,更不用提医药以及医用器械这些了。
更何况李禹彤这个女孩才刚刚从军医大毕业,对于救治伤者来说根本没什么经验可谈……纯属是大灾之下,生产自救罢了。
指望他们三个能把濒死的人从死神怀抱中抢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李禹彤手上虽没有停止动作,口吻之中的希望,却并不抱太大希望。
段世杰听到这话,赶紧和黑子一块劝慰脸色早就彻底变黑的阿梨。
“单就是因为你们嫂子吗?”阿梨终于爆发了怒气,虽然还不至于大吼大叫起来,声音却分外地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