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常回到家,屋子里面一片狼藉,零零碎碎的碎纸壳和一地的瓶瓶罐罐,都感觉这个家好像不暖和,能感受到房子某处吹来的风,感受到纸壳细微的碰撞,玻璃瓶的回响和木椅的吱咂。
舅舅不在家,又出去挣钱填补家用了吧。路一常和舅舅在一起的这六年,吃饭总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舅舅很难,家里的生活用品都置办的十分简单,皂角一块块堆积,毛巾也是洗了很多次之后褪色严重的样子,尽管如此,路一常和舅舅一直都在好好生活。路一常的舅舅说要让路一常去上学,要让他健康成长。
路一常其实不想去上学,他只觉得饿着肚子的自己去上学好像让生活更辛苦了,让舅舅也一样,他不想看着那样的生活,但他不能帮舅舅任何,他没有办法让两个人过的好一点,所以他听着舅舅的话,去上学,去沟通学习去尝试交流。闲暇时光他会去后山摘果子吃,也去捡易拉罐和啤酒瓶来换几枚硬币,存起来。
他和舅舅生活的磕磕绊绊,其实说是舅舅,但这一声舅舅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没错,他和路一常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连隔辈的血缘也没有,路一常口口声声喊的舅舅其实姓夏,叫夏明,是和路一常父母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朋友,青梅竹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的父母也是好友,生意有往来,感情上也有,三个娃娃中路一常的爸爸和妈妈从小就定了娃娃亲,而慢慢长大他们也确实彼此互生好感,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感情很好。现实中没有什么狗血剧情,夏明也是把两人当成好挚友,没什么其他混乱的情愫穿插。
门被推开,眼前的男人跛着脚扛着一个麻袋,在门边放下麻袋,看着收拾纸壳的路一常问了句:“饿了吧,我去做饭。”嗓音略带沙哑。
路一常看了看舅舅,回了声:“嗯。”便继续摆正散落一地的瓶子了。边摆边说着:“舅舅,快要入冬了,你的腿不好,多穿些衣服吧。”
男子小心的拿出一块肉,剁碎,回复着:“腿是日积月累的毛病了,不碍事,好好上学吧,不用担心,别弄了,怪脏的。”
路一常看着桌上的水煮菜就知道是舅舅去菜市场跟人家讨价还价要来的蔫吧菜临期的食品是会帮忙解决这个家庭的一部分开销。路一常看了看厨房忙碌的舅舅,跑过去洗菜。
“舅舅,我今天开学,见到了之前在后山遇见的女孩,很可爱,她叫许愿。”男孩说着,笑了笑。
“结交了新朋友,真好,好好相处。”夏明笑着,拍了拍男孩的脑瓜。
饭桌上两盘小菜,清清淡淡,菜没什么味道的,入口也就吞下去了,就这样吃着,路一常也长的很高,比同龄人都要高出半个头,舅舅说是因为他继承了他爸的基因,才长那么高的。
路一常的爸爸标准身板,样貌挺拔,发生事故的那天,谁都不曾想是最后一面。
那年三人本是要回城的,结果路上刹车突然失灵,环山路天黑不好控车,夏明打了好几圈方向盘,轮胎和柏油马路都发出滋滋的摩擦声,最后车子撞在护栏上面。车身半悬在悬崖边,车内三人血流不止。一场车祸的降临,导致当时怀胎八个月的路妈妈早产,路爸爸也因为抢救无效在路一常还未出生就离世了,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留下幼小的路一常在保温箱里面啼哭,当时头缠绷带的夏明隔着保温箱觉得自己带着这孩子也好过让孩子在孤儿院长大,但其实他自己也因车祸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记忆错失。
婴儿由于早产,身体弱,在医院的治疗费用十分庞大,为此夏明掏空了积蓄。玩玩闹闹的时候没觉得钱不够用,用到的时候发现,之前真是挥霍。路一常艰难的在保温箱中活下来。夏明为了养路一常,也是去工地做工搬砖,挣钱,不小心从五楼坠落,摔断了腿,就这样跛着脚带着路一常,也没有找老婆,把路一常慢慢养大。路一常牙牙学语的时候,夏明每天都耐心的让他喊自己舅舅,开口叫夏明舅舅的时候,夏明哭了,哭的很激动。哥哥嫂嫂离开的时候他没哭,拼命挣钱累的要死的时候他没哭,四处借钱生活的时候他没哭,唯独这一刻他哭了,生命是可以治愈的,纯洁的灵魂也是。他就这样和路一常相依为命的生活了好久,日子苦是苦了点,但也熬过去了,时间恣意生长路一常也长大了。
路一常看了看墙上的照片,父辈的面容清晰映照在眼底,照片中的人们明眸皓齿,笑容璀璨,木质边框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时间将那片段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