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下的人确定有放狠话的资本。如他所说,我们真的是插翅难飞,仅凭台阶下的泪血军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身处暗处还不知是否有别的手段呢。虽然我大概知道泪血军的弱点在喉部,但仔细掂量下自己的斤两就知道如果我们选择突围一定会死得特别难看。
对面的摸金校尉并没表态,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事件推进。我又岂能让现场冷清下去,一把拽过老龙手中的酒瓶,照着台阶下声音传来的方向抡过去,嘴里还不忘带上一句:“格老子的,有本事上来啊!”我不想去纠缠谁是杀人凶手,先将这趟浑水搅得更浑浊就对了。反正他也不敢驱动泪血军上来寻仇。
啪!玻璃碎得清脆,台阶下还没回音。耳边便有人在窃窃私语:“廖总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嘿!你个龟儿……”台阶下骂声传来。
我哪里容得他先抢占话语权,不等他骂完,我便开口大声挑衅道:“你个小虾子!你也就配在阴沟里臭显摆,有种亮个相啊!有种走到台阶上呀!信不信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当football踢!”我尽量让肢体显得自然,避免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声音还不能拔得太高,以免人家以为我是只会干嚎的黔驴。
“你TM的!哪里来的混蛋东西,跑这里撒野!”我能感觉黑暗中的人咬牙切齿。我手中紧紧攥着折叠铲呢,要是他真敢站到我面前,我让他的脸从立体几何变成平面几何。
见摸金校尉那边没了声响,我轻轻拽了下耗子的衣服,示意他加把火。耗子会意,冲着血池对面的摸金校尉大喊道:“快去找孙……孙小狗,下面那家伙我……我们来对付!”
画蛇添足!耗子也算是个老江湖了,怎么这节骨眼上还犯老龙一般的错误。我们现在能喘气都已经是苍天开眼了,还想着对付谁,分明就是痴人说梦呢。
摸金校尉那边一通嘈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回头瞪着耗子和老龙,心说你俩是真会挑时候添乱。我还没开口指责两人,老周指着我身后,冲着我挤眉弄眼就是不说话。
怎么?你是见了鬼啦!我顺着老周的手指看去,一个人影已经站在台阶之上。只见此人以华丽的面具遮护脸部,手持招魂幡,甚是光鲜亮丽;一身打着补丁的蓝色外套,宛如田间老农;他穿着凉鞋,双脚踏在血池之中,血水从他脚边淌过却没有伤及他分毫。他转脸看向我们,虽不见表情却能感觉到这是向我们示威——老子把脑袋送来了,你们倒是过来拧啊!
我去!这孙子是人是鬼?我料算泪血军无法登上台阶,谁料想那人单枪匹马杀将上来,而且能溶化人体的血水竟对他无半点侵害,如此强敌别说是上去拧他脑袋,我现在连手中的折叠铲都拿捏不稳了。
“廖总,你哆嗦什么?”老龙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一个劲问我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瞎!没看见那么大一个活人!”我边退边指着血池中间的人大声说道。
“老廖,这人不简单呢,不可硬拼。”朝阳君扶着眼镜,努力地想往血池方向看去。
废话!他不仅难以对付,而且来者不善。
“砰!”我手足无措之际,一声枪响打破沉寂。我探头一瞧对面有人朝血池中的人开枪。心中不由窃喜——那帮摸金校尉还是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知道现在谁才是敌人,也明白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这人再厉害也绝不是火枪的对手吧。
“荆轲,不对呀。”耗子凑上来对我耳语道。
我点点头,看着中枪那人如同一桩木头兀自杵在血池中,跟没事人一样。好不容易沉下的心一下又提回到嗓子眼了。对面一个声音传来:“老大,那家伙好像不怕枪!”
这还了得!
老周和老龙都快哭出来了,喊着说这世界上哪有用枪打不死的人,那家伙分明就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我还需稳定军心,大声呵斥道:“都TM瞎说什么!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牛鬼蛇神,刚才他那枪打歪了……”这话说得我自己都不相信。
摸金校尉们也不甘心,操着枪冲着血池中的人就是一通射击,我赶紧将大家带跑到石碑之后,以免被流弹误伤。
待到枪声停歇,我才从石碑后探出脑袋观瞧——几束手电光照齐刷刷地汇聚一点,灯光下一个身影仍旧坚挺地站立在血池之中。若是常人经历那顿枪林弹雨后必定被打成筛子,可这位大神即便衣服被打得千疮百孔还是屹立不倒。光线在他身上来回移动,隐约间我发现那衣服下似乎根本没有肉身。
鬼!
我倒吸一口凉气,脚又有些不听使唤,就想找个凳子好好坐下。
这世上真有鬼?
“呵呵呵,摸金校尉也就这些手段?说出去真是不怕笑掉大牙!”一个声音自黑暗中飘飘而来,如鬼魅一般。循着声源看去,分明是在黢黑的台阶之下。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我心里正犯嘀咕,就听耳畔有人说话:“这下可是大大的不妙呀!你说那泪血军不过是一群丧尸,我们还有拼命的目标。这家伙没个实体,总不能让我们跟空气拼命吧。”说话的是老龙。
我深以为然,随声附和道:“瞧这阵仗,我们当初应该带点辟邪的物件下来耶。现在说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了。”
“廖总,要不我们继续把蜡烛点上,看祖师爷能不能保佑我们。”老周提议。
这事吧……现在临时抱佛脚,祖师爷不一定认呢。况且这对面就是摸金校尉,你把蜡烛点燃了,让人家根红苗正的摸金校尉情何以堪。如今之势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哈哈哈哈……什么摸金校尉、白毦兵,都是笑话!”声音飘飘荡荡,隐于黑暗之中,手电几次追踪都徒劳无功。
邪门!我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境,我挥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只求将自己从这该死的噩梦中惊醒。可火辣辣的脸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照明弹!你们的照明弹不用等着下崽?”我冲着摸金校尉大声吼道。我只是单纯地认为鬼都惧怕亮光。
很快,一发照明弹升空,再次将山腹照亮如白昼。那泪血军整整齐齐地列在台阶之下。它们任由双眼淌着鲜血,纵使台阶上各种声响也没有吸引它们分毫。
“这些像不像林正英电影里的僵尸?”耗子探出头,看着台阶下说道。经他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虽然没有穿配着满清的顶戴花翎,却是跟电影中的僵尸一样在默默地等待指令。
指令……我看了看对面的摸金校尉,再看看台阶下的泪血军,他们之间若有某种联系的话,应该就是冲着泪血军的培育方式和驱使方式而来的。我没有继续分析下去,因为我发现在泪血军中有一个人影晃动——戴着面具,蓝色外套,装束与台阶上的那人如出一辙。我努力揉揉眼睛,担心自己看花了眼。
那真的站着一个人,一个同血池中人装扮一模一样的人。我正纳闷这是否就是东瀛忍术“影分身“时,那血池中的人竟一下坍塌,身上装束尽皆散落血池中,引来众人惊呼。
“瞧见没,空的。”老龙拿手点指。
“我又不瞎!”我没好气地回道。
“我倒觉得像一种魔术。”耗子可谓语惊四座。
我们正议论着,台下那人借着明光几步跨出军阵,仰头说道:“硬是小看你们不得,居然能破掉我的‘傩术’,有本事来闯闯这泪血军阵啊!”
挪树?这个名称倒是挺别致。耗子忍不住笑纠正道:“他这句重庆话很不标准呀,应该是‘魔术’吧。”
先且不追究这挪树就何等样的技能,看样子是有高人出手才破解了他所谓的术。我努力地将头向前探,看看是摸金校尉中的哪位好汉竟有神通。而摸金校尉们也向我们这方探望——咋?你们不会以为是我们这边的某位吧。
我再次打量了身边的几位,怎么看也不像是世外高人的面相,莫非这出手的另有其人。趁着照明弹还未消失,我将目光所及之处扫视一遍并未发现有其他人呢。
“嘿!敢做不敢认?当个缩头乌龟?”见没人答话,那人挥动着手中的法器冲上台阶,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退了下去。
此刻黑暗如幕布般慢慢落下,那人又缩回黑暗之中。耗子突然将身子闪出石碑,冲着台阶下朗声道:“不就是个破魔术么,有啥子了不起的,小儿科的东西还拿出来摆谈。扫皮(没面子)!”
唉!你这是闹个哪样?现在真是无组织无纪律了。我拉住耗子要问个所以然,他却一下闪到我身后,轻声耳语:“下面那家伙不就是我们的敌人么,反正我瞧他是不敢上来的。既然你想混水摸鱼,那哥哥再帮你一把。”
谢……你个大头鬼呀!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不敢上来的?人家都开启神仙斗法模式了,你却把我推到避雷针下面,真是觉得人家一个雷劈不死我?
“嚯哟喂,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别以为你们是白毦兵的人,老子就不敢动你。告诉你,老子跟你们上司打交道的时候,你娃还在穿开裆裤!”他也把我们当白毦兵了。
他的话语包含的信息量还真大。既然水已然搅浑,不妨再加点料。我硬着头皮接话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你这宵小伎俩哪里入得了白毦兵和摸金校尉的法眼。”我在话语中刻意带上摸金校尉,即便要死也得拉足了垫背的。
“好大的口气呀!”台阶下的声音明显带着嘲讽,“你们白毦兵几时跟摸金校尉穿上一条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