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众人被兵祸的可怕吓得心惊肉跳,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
尤其是王若弗这个当家主母自己都吓傻了,更加不能安定人心,下人们到处乱跑,甚至还有胆大的,抄起左近的财物,就要往外面逃去。
王若弗看在眼里,竟也不能制止,只坐视而已。
“慌什么!”
就在这时,一威严沉稳之声传来,府中为之一静。
王若弗抬眼望去,如见救星,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母亲,城里有人作乱,杀人了,杀人了!”
来人正是盛家老太太,明兰、海氏随侍左右,身后还有十几个手拿棍棒的家丁。
老太太是被前厅的嘈杂惊动的,便让孙女和孙媳妇儿扶自己出来看看。
明兰也听到了外头的响动,心有不安,就提议带上家丁同去,老太太同意了。
一到前厅,见这里乱七八糟的样,老太太顿时大怒,因此有了先前那一声呵斥。
此时听王若弗说起乱兵杀人之事,老太太心里也是一惊,但很快又沉静下来。
因为她心里明白,自己不能慌。
王若弗没有主见,明兰、海氏年龄小,威信不著,这种时候,只有自己才能稳定府中人心。
老太太沉声道:“都听我安排,再有乱跑乱叫的,别怪老婆子我狠心下辣手!”
老太太话音刚落,身后十数个家丁就齐齐向前跨了一步,手中棍棒挥舞,令人不敢直视。
老太太一来,王若弗顿时就好像有了主心骨,躲到老太太身后,帮腔道:“对,都听老太太的,给我看见谁敢抗命,立时打死了!”
众下人闻言,顿时安定了下来,有那趁乱偷拿财物的,也偷偷把东西甩进了旁边的花丛树木中。
“把大门关上,严守门户,谁也不准出去,女眷孩童通通到后院暂避。”
老太太声音沉稳,安排起来更是有条不紊,显得心有成算。
府中众人之前听话只是慑于威势,此时听完老太太的安排,虽仍有害怕的情绪,但基本上算是安心了,纷纷乖乖领命行事。
王若弗称赞道:“母亲真是临危不乱,有大将之风啊!”
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她却是没皮没脸,陪着笑继续大拍马屁。
盛府中人心总算安定了下来,算得上是一桩大好事,明兰却是不喜反忧:“兵乱一起,皇城必将首当其冲,爹爹他们可都还在皇城里呢!”
盛长桢和盛长柏为了筹备大典,进宫之后就没回来过,盛纮没被征召,但也需正常上衙,今天早上照例出门去了工部。
也就是说,如今盛家父子三个都在皇城里。
“啊呀,对啊,这可怎么办呐!”
王若弗后知后觉地惊呼了起来,旁边的海氏也是面露忧色,应是在担忧长柏的安危。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老太太,老太太摇了摇头,叹息道:“吉人自有天相,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啊!”
王若弗又差点瘫倒在地上,海氏和明兰连忙扶住,但看她们二人颤抖的手臂,显然内心也并不平静。
父亲和兄长都身处险境,但明兰最担心的还是亲弟弟盛长桢,如果盛长桢今次熬不过去,那明兰也不想活了。
“小七,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
明兰心心念念的盛长桢,此时正穿着禁军装束,似模似样地在一处偏殿外值守,而他身边的,自然就是包景年和另外“十二太保”了。
盛长桢和包景年对视一眼,俱是无奈苦笑。
他们一行人自翰林院出来之后,一路不走大道,专走无人的小路,意图避开叛军。
但皇城之中,不比乡下野地,都是笔直宽阔的大路,少有弯曲通幽的小径。而且要去宫里,总有必经的道路和关口,避无可避。
因此,盛长桢和包景年一行走出去没多久,就撞上了大批禁军,个个提刀披甲,杀气腾腾。
领头的将官身着数层精甲,前后左右都有猛士簇拥,其人正是荣显。
双方迎面撞上,包景年一见到荣显,就想要暴起杀人,但想起盛长桢的叮嘱,只好按下了杀心,缓步向前走去。
他虽天性粗憨,但出身包家这样的名门世家,家风清正,素有传承,因而能识大体,顾大局,也可以说是粗中有细。
荣显见对面来了一队禁军打扮的军士,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看到包景年那张标志性的黑脸,顿时戒备起来。
故指挥使徐正在时,数次提携包景年,包景年与他关系十分亲厚,而且包景年勇冠三军,名声在外,荣显做贼心虚,自然害怕。
正欲命手下做好冲杀准备,却见对面十数人放下了手中武器,举起双手站在原地,只有脸如黑炭的包景年缓缓朝前走来,边走边喊道:“可是荣指挥使当面?”
荣显官职是禁军副指挥使,如今徐正死了,也顶多算个代指挥使,这里包景年耍了个小心眼,直接叫他荣指挥使,荣显自然受用,当即哈哈一笑,答道:
“正是本指挥使,包景年,你为何不听调令回营,却在此闲逛?”
包景年谄笑着走到荣显身侧,低声道:“荣指挥使,您的大计我已知晓。”
荣显闻言悚然,按住腰间之剑,沉声问道:“你待如何?”
看这样子,是准备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了。
包景年权当没看见,摆出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嘿嘿一笑:“属下愿跟在指挥使身边,共襄盛举!”
荣显闻言大喜,手从剑鞘上移开,放声笑道:“好!好!好!”
包景年面露猥琐之色道:“属下只求事成之后,指挥使能为我美言几句,赐下荣华富贵。”
“那是自然,只要你忠心肯干,本指挥使自不会亏待了你!”
荣显嘴上说着保证的话,心里却是在暗暗嘲笑:
“素闻包景年勇力无双,没想到居然是个贪慕荣华的小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不过这样也好,他在禁军中素有声名,有了他投靠,也能帮我慑服禁军。”
荣显自己是个卑贱出身,靠着裙带关系才有今天,他平时虽表现得嚣张跋扈,但那只是对自卑的一种掩饰,其内心深处,对包景年这种名门之后,还是十分艳羡的。
因此闻听包景年要投靠自己,荣显自然是满意欣喜之极,心中更是升起一种难言的快意。
包景年可不知道他有这么多心理活动,他指了指不远处已经丢下武器的“十三太保”,有些不好意思道:“属下还有十几个兄弟,不知,能否一并带上?”
荣显瞅了瞅对面的十几个禁军,见他们并无出奇之处,便大手一挥,豪气道:“带上带上,全部带上!”
于是,包景年和“十二太保”,加上一个冒牌货,就这样入了荣显的麾下。
得了包景年的投靠,荣显心情大好,正欲随便挑个官署杀几个官员助助兴,忽然有人飞马来报,荣显立即下令停止前进,听来人禀报。
包景年离荣显不远,他内息深厚,耳力惊人,依稀听见那报信之人道:“……,鱼已咬饵,我家大人请指挥使同去观礼,……”
荣显大喜,吩咐偏将自带人去各处宫门要害把守,自己则点出一队人马,准备随报信人而去。
这时,包景年屁股后面被踢了一脚,脚感十分熟悉,定是“那个男人”。
包景年立刻心领神会,屁颠屁颠地跑到荣显面前,主动请缨:“属下愿为指挥使鞍前马后,求指挥使恩典。”
荣显以为他是立功心切,并没有怪罪,心中更加坚定了包景年是个贪鄙小人的想法,没有多想,就把他带上了,当然还有那“十三太保”,也一并随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