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盛长桢和顾廷烨异口同声,齐齐见礼。
赵宗全笑呵呵地抬了抬手:“起来吧,不必多礼。”
待到二人起身之后,沈皇后开口道:“自从离了禹州,咱们也是好久没聚了,今天让你们两个来,就是一起吃顿家宴,热闹热闹。”
赵宗全点头道:“皇后说得是,今日家宴,只叙旧情,不谈公事,长桢、廷烨,你们都放轻松些,不必拘礼。”
盛长桢和顾廷烨闻言,脸上顿时都绽开了笑颜,但他们得了恒王的提醒,自然明白这次绝不是一场所谓的家宴这么简单,都暗自提振精神,谨慎以待。
盛长桢看着慈眉善目的赵宗全,不禁腹诽:信你就有鬼了!
当然,他脸上还挂着温和恭顺的笑容,亦步亦趋地跟着赵宗全和沈皇后,往用膳地嘉明殿走去,这里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被内卫森严戒备起来,不许闲人过往。
待众人进入嘉明殿中,只见这宫殿比太极殿略小,殿中摆着张铺着黄色桌布的长桌,桌上都是做工极为精美的金银器皿。
见桌边只有一张龙椅,赵宗全挥挥手道:“赐座。”
边上伺候的宫女搬来椅子,众人落座后,沈皇后一声吩咐,内侍就提着嗓子道:“传膳”。
这人盛长桢倒也熟悉,就是当初传旨到金陵府的黄桂,他极擅钻营,最会察言观色,如今已经荣升成赵宗全的贴身大太监了。
“铛——”
黄桂声音一落,悠扬的乐曲声就从殿角的纱幔后传了出来,那里藏着一队宫廷乐师。
伴着这乐声,宫女们端着白瓷盘从殿外鱼贯而入,眨眼功夫,桌上就摆了十几个菜。
每个盛装膳食的器皿外,都挂着一个小银牌,宫女们把银牌放进汤菜里试过没有变色后,又上来一队小太监,拿着银制的碗筷,在每一样菜肴里夹出一些。
见小太监们吃过之后没有异样,黄桂才终于道:“请陛下用膳。”
桌上的御膳没有什么熊掌鹿茸之类的珍贵食材,都是些家常菜,单从这菜色来看,似乎就真如赵宗全夫妇所言,这是一场“家宴”。
赵宗全提起筷子指了指盛长桢面前那盘菜,笑着说道:“长桢,这是光禄寺做的土豆,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盛长桢依言夹起一块土豆尝了一口,觉得味道确实不错,赞道:“果然美味。”
赵宗全自己也夹起一块土豆,在嘴里砸吧了几下,颇为感叹道:
“自从长桢你在禹州告诉朕土豆的功用后,朕就一直挂念着这土豆。继位后,朕就和太后商议,在皇庄里试种土豆,现在桌上这一盘,就是皇庄里种出来的。”
盛长桢放下筷子,恭敬行礼道:“陛下身处深宫,仍然心系百姓,此乃大周之福,天下苍生之福!”
赵宗全笑着摆了摆手:“行了,早说过今天是家宴,还这么拘束干什么?说起来,长桢你还要叫我一声伯父呢!”
盛长桢沉声道:“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已然登临大宝,臣下岂敢逾礼?”
赵宗全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对旁边的沈皇后道:“六元郎果然不一样,饱读诗书,知礼守礼,真是个忠贞之臣。”
沈皇后笑而不语,顾廷烨却是听得心中一紧:陛下这难道是在敲打我?
他出征前曾经大闹顾家祠堂,把继母小秦氏和大哥顾廷煜气得半死,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悖逆举动,但传出去也足可以扣个不守礼法的帽子了。
想到这里,顾廷烨不禁心中惴惴,桌上的菜都不香了。
赵宗全和盛长桢聊了几句土豆后,就闷头吃起饭来,至于他心思到底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赵宗全不说话,众人包括恒王在内,谁也不敢挑起话头,一时间桌上气氛有些凝滞,只能听到轻微的碗筷碰撞之声。
还是沈皇后打破了沉默,她望向北方,眼神中有些迷蒙,缓缓道:“从兴这会儿,应该已经到真定府了吧。”
“从汴京到真定府,快马只需要半月,威北侯带着家眷,大约也只需要一月即可抵达,此刻应该已经安顿下来了。”
顾廷烨答道,他从军多年,对山川地理信手拈来,计算行军路程更是为将者的必修课。
沈皇后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盛长桢和顾廷烨:“听说,从兴这回能娶得良妻,还是靠你们两个襄助啊?”
沈皇后话音刚落,忙着吃饭的赵宗全也抬起了头,目光投向二人。
来了!恐怕这才是所谓“家宴”的正题吧!
盛长桢瞥了一眼恒王,明白了他先前的提醒。
沈从兴拒绝赐婚的后遗症终于发作,赵宗全夫妇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沈从兴这个正主自己倒拍拍屁股去北边享福了,剩下盛长桢和顾廷烨还得承受赵宗全夫妇的怒火。
这件事盛长桢是主谋,顾廷烨只是敲敲边鼓,因此还得盛长桢自己来顶上,盛长桢硬着头皮斟酌着词句道:“威北侯与邹夫人伉俪情深,微臣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好一个顺水推舟!”
赵宗全把手中的银筷重重顿在桌上,“你可知朕本欲赐婚,要把英国公嫡女赐给威北侯续弦?就因为你这个顺水推舟,付诸东流了!”
赵宗全是真有些怒了,这桩婚事他筹谋了许久,就是想要借此笼络英国公为首的老牌勋贵,让沈从兴这些禹州旧党在汴京站稳脚跟,帮助他进一步掌控朝局。
结果沈从兴居然在赏功之时公然违逆他的意思,让一桩大好的婚事告吹,赵宗全不仅没达成笼络老牌勋贵的目的,还在英国公那里落了埋怨。
一桩婚事没成,终究还是可以弥补的,更让赵宗全气恼的,是盛长桢、顾廷烨、沈从兴居然合起伙来和他作对。
赵宗全现在只是名义上的君主,还没有彻底掌握朝政大权,所能倚仗的,其实也就是禹州带来的旧人,所以赵宗全才会大力提拔顾廷烨等人。
盛长桢、顾廷烨、沈从兴,这三个人是禹州旧党的中坚人物,一旦联合起来,几乎代表了禹州旧党在朝中的大半力量。
这次三个人合谋拒绝了赵宗全的赐婚,那下次呢?赵宗全不敢想!
权柄受到威胁,这才是赵宗全最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