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归日之祭
归日之祭,作为被推选出来的傀儡君主,归日之祭就是太阳之子生命的尽头,说是回归神的怀抱,回到本源,趁在被浮世种种污染心灵之前,努力保全最后的纯真。
具体就是在临近大日御舆的核心的小隔间里,默默接受那足以照亮渊下的灼热的光的烧灼,最后的结局就是被那数千数万度的高温化作灰烬。
可能连灰烬都不会剩下,毕竟人体大多是碳水化合物,而即便是钢铁,在那样的温度下也逃不过汽化的命运。
这项仪式采用了大日御舆的辉光,让它看起来没那么血腥,实则残忍到了极致,死在极致光热下的太阳之子们的魂魄都是残缺不全的,死后的魂灵连罪影都无法形成。
更可悲的是,如此死亡的太阳之子们,大多不会明白归日之祭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不会有人给他们灌输类似的知识,即便是身边最亲近的女官,除非她甘愿为了太阳之子们短暂如昙花的生命,献出自己的余生。
用几十年的漫长人生,去为最多活不过十年的太阳之子的生命添加燃烧的薪柴,恐怕没人会做出这般堪称愚蠢的行径,毕竟明白人都知道,太阳之子背后牵扯的,不仅仅是王宫的大贵族们,还有白夜教会的大牧首等人在内的,所谓沐浴神的光辉的人。
石砌的宫殿墙壁被夜灯照亮,外表光芒万丈的大日御舆内壁,其实被石灰色填满,就像是光芒照耀处必定会投下阴影一般。
“走吧,”比螺梦门蜕下了太阳之子华丽的衣裳,对身旁的女官说道。
“我为您引路,”久利由卖的脚步有些沉,脸上的表情也郁郁寡欢,她很想拦下身后半大的孩子,让他赶紧离开,告诉他归日之祭的本质就是一场华丽的屠杀。
可是她不能,漆黑的廊道后一直有清浅的脚步声,那代表着这座渊下国度最大的暴力机关,裁判所的执事们在暗处跟随。
这些冷血的家伙就如同附骨之疽般无处不在,一旦被听到半点动向,这些家伙绝对是宁杀错不放过,上一任女官就是这样死去的,她是反抗军的卧底,但始终没人能证实这一点,因为人带着遗言死去了,就是因为她对年幼的太阳之子的教导,夹带了些许私货。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久利由卖直接选择了不说话,她就像是僵尸一般服侍着那些年幼的君主们,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太阳之火吞噬。
人心非石头,她岂能熟视无睹?
可她小小女官,如何能左右那些幕后的掌权者们,即便是太阳之子,也不过是他们用得比较舒服的一枚棋子,不需要的时候,直接归日之祭,回炉重造。
如今,久利由卖就是在前往大日御舆的顶端,她身后的比螺梦门,是她亲手带大的,两个关系最好的太阳之子之一,如今他也要去觐见太阳了。
太阳啊!您真的是如此冷血,且喜欢血食的吗?
她满目凄然的眼神仿佛洞穿了楼板,看到了据说是神居住的楼层,就是直抵大日御舆核心的楼层。
乘着上下的石板楼梯,两人来到了顶层的门前,看到了一名穿着宫廷服饰的男人。
“崔顿,怎么是你?”比螺梦门问,“特里安爷爷呢?”
“父亲身体不好,恐怕不日就得告吹,只好由我来给您主持归日之祭的仪式。”他躬身,入戏得扮演着臣子的角色。
“这样啊……”比螺梦门也没多说,身体欠佳他是明白的,再加上他并不是前几任太阳之子中的那些一般任性,他只是喜欢阅读古代文献,顺便相信白夜国只是大陆一隅罢了。
“临近仪式了,能跟我说说归日之祭到底是什么吗?崔顿卿?”比螺梦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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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不过大门就近在眼前了,等我为您粉饰完华彩,自己去一探,不是比我说得有冲击力得多?”崔顿脸上挂着微笑,但比螺梦门不知为何只觉得恶心。
“那就快点吧崔顿,我还赶着回去看那本白夜国水文考察呢。”比螺梦门见情报刺探失败,也不再多问。
“好的,您稍等。”
崔顿拿起笔,蘸着一盘被侍卫端着的暗红色油彩,在比螺梦门的脸上勾画。
“冰冰凉凉的触感,还痒痒的,真难受!”
“还请您忍耐,殿下,”嘴里说着,崔顿的手丝毫不停,力道和勾腕的角度也依旧那么不走心,比螺梦门白净的脸上很快就抹上了浓厚的血妆。
“接下来,您推门进去就好,哪里是神在尘世的居所,相信他一定愿意见他钟爱的孩子。”
“伟大的,白夜神吗?”比螺梦门喃喃自语,脸上露出的表情却并不神往,而是陌生。
世人都说太阳之子,法厄同是神的孩子,前代的法厄同们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比螺梦门不信这些,他试过许多来验证自己同凡民有什么不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除了屁股底下的地位,他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凡民。
他不会做饭,无强悍的体魄,日复一日宣读那些大人写好的文书,坐在椅子上像是笼中鸟一般无处可逃。
因此比螺梦门对事很谦卑,就像他固执地相信,白夜国不过是世界的一隅,在海渊外还有别的人类,更多的净土,白夜国人绝对不是现存唯一的人类。
他的偏执,就像是地球人相信有天外来客一般,没人理解他。
“法厄同这么无聊的位子,赐下它的人,想必是更无聊的家伙。神存不存在还不知道呢。”比螺梦门独自一人跨入走道,一步步朝着数米高的巨大门扉走去,他隐隐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
“陛下,接下来的路,就得您自己走了,待您到达后,我会用机关打开门扉,您会目睹白夜神的光辉。”崔顿的声音还是这么令他讨厌,比螺梦门撇了撇嘴。
他继续前进,忽然顿住了脚步,崔顿一直在听他的脚步声,预估他距离门的位置,此时与估算的结果有偏差,比螺梦门却顿住了脚步,他当即从墙后探出头观望,身体随即颤抖起来。
浓烈的金光从缓缓开合的门缝中倾泻出,就像是数吨炽热的熔浆涌现,那一袭白袍的人孤身矗立在光里,并不伟岸的身影弥漫出山一般高厚重高大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