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叡！你放开我！放开我！”

　　“不放！你给我好好想想！”东方叡看到他暴怒的样子，心里猛地像是被刀剜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但还是咬咬牙，命令自己的亲卫，“要是他不听话，就打晕他，不许他离开这个房间一步，他要是不见了，你们俩提头来见！”

　　“是！”

　　戚向明见挣扎无果，心一点一点地凉了，希望在一分一秒的时间中流逝，他后悔，他自责，他不该犹豫了，当时若能再坚定一些，东方叡是不能得逞的，不，应该说是紫月不会放他走。

　　他清楚地知道她的能耐，他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她也跟着迟疑了一下，东方叡的手速爆发得快了一点，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天人永隔的场景吗？

　　戚向明头一回感觉生离死别的滋味，他爹死的时候，他在母亲肚子里，感受不到亲人离开，而这一次，是实打实地因为他的过错，她才独自一人面临死亡。

　　她看上去是挺坚强的一个人，可是，他知道，她很害怕孤独，他现在想冲到她面前忏悔。

　　“东方叡！你放我出去！”

　　“东方叡！你不得好死！”

　　“东方叡！你就是个混账！”

　　东方叡站在门口，望着眼前求见戚向明的官员们都排到了十米开外了，心情复杂。

　　他是个粗人，粗人说话很粗，但能让戚向明这个读书人爆粗口，非常罕见。

　　官员们从未听到过戚向明暴怒的声音，这一回，大家都面面相觑，怀疑自己幻听了。

　　“那是戚向明的声音吗？”

　　“听着应该是。”

　　“他不是跟着去救援滨河镇百姓了吗？怎么一回来就这样了？是疯了吗？”那人小声说。

　　“滨河镇一个人都没救回来，大概是心如死灰了？”说话的人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倒是有一个眼睛尖的，一语道破天机：“你们看到紫月小姐回来了吗？她跟着一块儿去了！”

　　“嘶……”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四处搜寻，可不是吗？一直跟在戚向明身边的女孩突然不见了，已经半天没见到人影儿了，而东方叡把他关在房间里也有半天了，难道说？

　　大家为自己的猜测而捏了一把冷汗！

　　“钦差大人！没有您，我们都可是独木难成林啊！一根根散木头，怎么能挡住那滔天的洪水！您万万不能因为一时的悲伤，而弃万人于不顾啊！”

　　“是啊是啊！下官这里有十万火急的急报要上奏！您赶紧出来，咱们商议一下对策！”

　　“工部侍郎姜文礼在此恭请钦差大人！”

　　“下官附议！”

　　“下官也附议！”

　　“粮草不够用了，再有两天，我们就支持不住了！戚钦差，你是女皇陛下钦点的钦差大臣，你不出面谁出面？难道你还指望我这把老骨头去前线吗？”

　　“不止是粮草，我们答应难民，修筑堤坝的工钱也没有付，要是再不想个办法，怕是他们能砸了州府衙门！钦差大人，这事事都需要您，您万万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弃众生于不顾啊！”

　　bsp;戚向明如今是心如死灰。

　　悔恨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你们的死活与我有何干？

　　这天下人，又如何能比得上她一人？

　　倒不如就这样，和她一同去了。

　　即便不能死在一块儿，也能黄河路上做个伴儿。

　　悔恨交织的戚向明，一心求死，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终于“噗通”一声，一名年长的官吏跪倒在他的房门前，立时惊得众官吏连忙去扶。

　　可那老者竟是甩开众人，用沧桑粗哑的声音说道：“戚向明！你以为我们离开了你就不行了吗？你以为这个世界离了你，时间就不会走了吗？你不过是这沧海桑田里的一粒粟米而已，人如浮萍，本就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走。那个离你远去的人，再过六十年，也无任何人能记得住她。”

　　“可是，人活一世，就只有一个人值得挂念吗？你不仅要活，你还要把她的那一份活下去。你在这里，悼念一个死人，想和她一起去死，可你明白你为什么活着回来吗？因为，上天要你活着，要你去救更多的还在努力生存的人。现在的你，比难民还不如！”

　　东方叡心有不忍，道：“快起来，你年纪也大了，跪他做什么？他的官职说起来还没你高。”

　　老者说：“我们一帮人在这里这么久，治水都没有成效，直到他来了之后，才有了起色，我们不能没了他，太宰大人，您快进去劝劝他吧。”

　　东方叡摸摸鼻子，心里也起了火，这么多人在这里求他，甚至还跪下了，戚向明的面子可真大呀。

　　这样想着，东方叡冲进了房间，如风一般来到床边，他拎起戚向明的衣领，挥舞着拳头，一拳砸下，对方面无表情，浑浑噩噩，像极了行尸走肉。

　　东方叡怒其不争，又砸了一拳下去，他很有分寸，既让他感觉到痛，又不真的伤到筋骨。

　　“嘭嘭嘭！”东方叡一连揍了三拳，戚向明凹陷下去的双眼终于抬起了眼皮，他看了一眼东方叡，低低地说：“让我去见她，我现在就要去滨河镇。”

　　“戚向明！”东方叡扯着他的领子，让他看清楚自己，“她已经死了！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她是为什么才死的，你自己最清楚！”

　　“她是为了救我。”他抬起眼，眼里血丝充盈，看上去哭过了？

　　东方叡心有不忍，但还是硬着心肠说：“对！你就是个罪人，你要赎罪！”

　　“赎罪？”戚向明生了锈的脑子忽然转了一下，“赎什么罪？”

　　“她救你是为了什么？她喜欢你是因为什么？她让我带走你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她希望你不被她拖累，她希望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希望你能治理好洪水，她希望你能还百姓一个安宁，你难道忘了你说过的为何而读书，为何而做官吗？”

　　东方叡的一字一句都扎在心口。

　　“可她没死，我要去找她。”戚向明说，“就算找回的是一具尸骨，我也要把她的尸骨带回来安葬。”

　　东方叡在他骤然擦亮又黯淡的眼神中看到了说服他的希望，连忙说：“我去给你把她的尸骨找回来，我一个武人，总比你一个书生强，你乖乖地给我在这里坐镇，把外面那些官员的事办好！你信我，我一定给你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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