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
傍晚时分。
陕西咸阳淳化县某新建小区4栋2单元,四楼第二户新房里。
一个中年漆匠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在主卧室那里悠闲地给新木门刷着清漆,两个年青人则在副卧室里给雪白的墙壁上打砂纸。
墙壁上新粉上去的腻子粉今天刚刚干透,今天打完砂纸,明天再滚一遍乳胶漆就可以了。
在打砂纸的副卧室里,砂纸打下来的腻子粉像细小的雪花一样弥漫了整个房间,像下了大雾似的,站在门口看里面的两个年青人,都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两个人影。
两个年青人在里面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灰头土脸地从里面出来。
“打好了?”
主卧室那里悠闲地给新门刷清漆的中年人眼角余光瞥了两人一眼,随口问了句。
“打好了,师父!”
年龄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摘下脸上的口罩,笑嘻嘻地回答着。
而另一个也在摘口罩的年青人,看上去却有二十六七的样子,沉默着没有说话。脸上有着大部分年青人脸上很少见到的麻木。
又过了两分钟,中年人放下手里的小漆桶和刷子,拍拍手上很少的灰尘,一边往洗手间走去,一边说:“行了!今天就做到这儿吧!都洗洗,换上干净衣服都回家吃饭去。”
“好嘞!师父。”
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欢呼一声,当即就除了头上用报纸叠的帽子。
那个二十六七岁模样的年青人依然沉默着,只是跟着他们去洗手间洗了洗脸和胳膊,换上一身半旧的黑色运动服。
在楼下停车场里,师徒三人各自骑上一辆摩托车分道扬镳。
分别的时候,那十七八岁的少年又一次用阳光的声音跟师父说“师父走好啊!”
而那个二十六七的青年依然不发一言。
同样是徒弟,两个人的态度截然不同,那个中年人对两人的态度自然也截然不同。
“明哥,再见啊!”
少年在小区门口和青年分别的时候,也笑嘻嘻地道了一句别。
青年淡漠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依然一言不发。
青年身形瘦削,面目普通。任谁看见他,也不会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说得再直白一点。
像他这样的,走在人群中,就是谁也不会注意到的那种人。
他将半旧的摩托车开到淳化县西郊的明月大酒店大门对面的树荫下。
然后就下车坐在路边花坛的边沿上,从厚厚的牛仔上衣口袋里掏出五块钱一包的名山烟。抽出一支点燃,坐在那里默默地抽着。
眼睛似有意似无意地望着明月大酒店的大门。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从傍晚到华灯初上,又从华灯初上到月上中天,今晚在明月大酒店吃喝玩乐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开着车离开了,青年的眼睛才终于看见酒店大楼后面的员工通道里走出一个个或大声说话,或静静走出的男女员工。
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端着脸盆去旁边员工浴室洗澡的男女。
又等了十几分钟,已经快把大半包烟抽空了的青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跟一个剃着寸头的高大男人嬉笑打闹着走出员工通道。
青年亲眼看见那个剃着板寸的男人一巴掌拍在那个女人的屁股上,隔了上百米远,青年都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
看到这一幕,青年木然的脸上,眉头凝了一下,眼帘垂了下来,继续默默地抽着手里的半截香烟。
那个女人不算丑,但也算不上美女,只是一般的姿色,最吸引男人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个丰满的大屁股了。
看到她快走到酒店大门的时候,等了半个晚上的青年才把手里的烟蒂扔到脚边,站起身走过去骑到摩托车上,将摩托车发动了,雪亮的车灯也打了开来。
雪亮的车灯让走到门口的几个男女员工的目光吸引过来。
当那个女人看见骑在车上的青年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那个剃着板寸的高大男人还笑嘻嘻地,又一巴掌拍在她大屁股上。
这一次,她终于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斥了一声:“干嘛呢?我男朋友来了。”
听到这句警告,那个男人才讪笑了一下,望了摩托车上的青年一眼,不动声色地向旁边走了两步。
青年始终没有发怒,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那两声脆响似的。
“你……你怎么来了?”
女人走到青年面前的时候,笑得有点勉强。
青年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将烟盒里最后一根烟倒出来含在嘴里,拿出打火机的时候,用打火机指了指屁股摩托车后面的座位。
然后在他点烟的时候,女人犹豫了一下,最后拽着他的牛仔上衣坐到他身后。
香烟点着后,青年便把摩托车开着掉头回县城里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两人坐在一家名为“有意思”的快餐店里,一人面前一份十块一份的快餐。
有荤有素,还有一份海带汤。
餐厅里的液晶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游戏频道的游戏新闻。
古装打扮的女主持人在上面一件件列数着最近发生在各个游戏里的大事。
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发生在《血色江湖》里的事。
女人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夹起几粒饭到嘴里,饭菜几乎没怎么动,眼睛不时瞥一眼埋头吃饭的青年。
眼看着青年面前托盘里的饭菜就要吃完了,她似乎已经确定青年并没有看见她之前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的事,脸上便露出了自然的笑容,清了清嗓子,貌似不经意地问:“陈明,我上次让你把咱们新房子里的地砖换掉,你最近换了没有啊?我警告你哦,房间里那些地砖我都不喜欢!你如果不把它们换成木地板,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
听到这个话题,青年大口大口吃饭的动作终于顿了一下,然后才将托盘里的最后一口扒进嘴里。
最后端起托盘里海带汤喝的时候,他的目光却依然没有看面前的女人,而是望向电视。
“喂!陈明,我跟你说的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我说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从见面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我看你是不会想跟我分手吧?我告诉你,虽然我们已经订了婚,但如果你继续这样,我肯定是不会嫁给你的!”
这个时候,电视上的游戏新闻正好报到傲天魔神发布招贤贴的事。
电视上的女主持人正满面笑容地说:“王者归来!曾经江湖里的第一高手玩家傲天魔神最近半年来一路复仇成功,重新崛起,势不可挡,很多人都在猜测他会不会重建昔曰江湖上势力最大的鹰爪门。就在数曰前,傲天魔神用一张招贤贴给了我们答案,在招贤贴上,他放言要招揽十位武功高强的高手,承诺福利待遇,会根据应征者的武功高低来定,截至目前为止,我们新闻组的同事,已经得到确切信息,应征者中已经出现了像月白风清和潇潇雨这样的一流高手……”
电视上,女主持还在滔滔不绝地报道着,陈明的眼睛终于望到餐桌对面的女人脸上。
“你到底换不换木地板?”
女人已经柳眉倒竖。
木然着一张脸已经一整晚的陈明,忽然淡淡一笑。
“很抱歉,我配不上你,你去找更好的男人吧!”
这句话,陈明是起身之后说的,说完,不顾女人脸上的愕然之色,掉头就走,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餐厅外,陈明的摩托车声音很快响了起来,然后在长长的呜鸣声中,丢下一溜淡青色的尾气,绝尘而去。
女人追到餐厅门口的时候,陈明的身影已经很远很远了。
女人望着陈明离去背影的眼神变幻不定。
“他一定看见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还以为陈明之所以离开她,仅仅只是因为今天晚上被人拍屁股被他看见了。
大约又二十分钟后,陈明回到他在县城的新房。
客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不久前油漆过后,剩下的十几只漆桶。
脱了外套,陈明走向卧室的时候,已经拿出了口袋里的直板手机,几百块钱一只的那种便宜货。
电话拨了出去。
他师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阿明,还没睡啊?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师父有么事啊?”
站立在只有几件半旧家具的卧室里,陈明的目光望向床头的一只很有些年头的游戏头盔。
默然数秒,开口道:“师父,不好意思,明天的事,你和阿健做吧!工钱你如果不给我,也没事。”
“嗯?”
中年男人的声音里透出疑惑。
“怎么了阿明?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师父我什么时候扣过你工钱?你如果真有事,明天来不了,最多除了你明天的工钱,师父我还能扣掉你所有的工钱啊?”
“不是请假,师父,我不想做漆匠了,你不用劝我了,师父,我已经想好了。”
……把手机放回裤兜之后,陈明一步步走过去,将那只早已经磨得光滑的游戏头盔抱在怀里。
他的右手拇指缓缓地抚过头盔顶上的两个字,应该是用小刀刻下的两个字——铁手。
他就是以前杨振手下的四大天王之一——铁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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