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记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久远到，西斯礼娅有时候什么根本不愿意回想。

　　但记忆就是如此，你往往无法记住那些拼命想要刻在脑海里的时光，而能够烙印在脑海中的，只有那些痛苦的回忆。

　　“西斯礼娅——！救我——！”

　　她在哭嚎。哭声中就连她的声音也算不上清晰了，原本温柔动听、带着孩子特有稚气的女声，此时听起来像是一只濒临绝境的雏兽。

　　当一切一切都无以拯救自己的生命时，所有的动物都只能做一件事——呐喊。即使……明知道无论怎样呐喊都只是徒劳。

　　“放了她们吧！她们还只是孩子——！”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跪坐在地面上，紧紧地抓着大长老的大腿不断地乞求。那时的大长老并不像现在这样苍老，虽然他的脸上还是遍布着皱纹，但那时他的手臂比现在有力，剑术也比现在精湛很多。

　　在两人的身后，是两个很小的女孩子。其中一个已经被拖上了行刑台，两个行刑者分别抓着女孩的手臂将她按在冰冷的石台上。

　　“西斯礼娅——！救我——！”石台上的女孩不断挣扎着、哭喊着。

　　原本她哭喊的是“妈妈”，但是在意识到母亲的软弱无力之后，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和自己同样幼小的妹妹身上，并通过声音表达出来。

　　“亚斯礼娜！”在行刑台的下方，另一个女孩同样被两个行刑者抓着。她拼命地挣扎，想要摆脱。

　　然而，她太小了、太弱了……

　　“放过他们吧！求求你们！”那个可怜的母亲见自己无法打动大长老，又将视线投向行刑台周围围观的众人。

　　她不顾一切地哀求周围的人：“放过她们吧！求求你们放过她们！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代替她们！”

　　“你还有脸求我们？！”大长老一脚将那个母亲踹开，母亲哭着在地上滚了滚，虚弱地再一次爬起来。

　　大长老来到她的面前，大声呵斥。

　　“你竟然和其他下贱部族的男人私通，还生下了两个孽种！你玷污了剑刃族高贵的血统！！！”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们也是你的孙女啊——！”

　　“孙女？”大长老发出一阵冷笑，“我没有这么低贱的孙女！”他气急败坏地扭头，对着石台上的行刑者喊道：“行刑！将她们身上的印记取下来！”

　　“不——！不要——！父亲，求你了！不要——！”那个母亲苦苦哀求。

　　“滚！”大长老踹了一脚，将母亲又踢出了很远。那个母亲无力地看着行刑台上的亚斯礼娜，又看向下方的西斯礼娅。

　　眉宇间充斥着痛苦。

　　“妈妈，反抗吧！你是剑刃族的天才，你可以救出亚斯礼娜！”这时，她看到年幼的西斯礼娅倔强地看着自己，用稚嫩的声音喊道。

　　全场的人都听到了她的喊声。

　　“反抗？”大长老冷冷地俯视那个母亲，“你打算杀了我？杀了我这个将你一点一点养大的父亲？！”

　　“不、不要逼我——！”那个母亲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将！”

　　有什么被抛在了地上，是一柄剑。

　　“我给你武器。反抗？你做得到吗？”大长老注视着脚下被自己抛下的剑说。

　　此刻她只要抓住这柄剑，就能够反抗。

　　“父亲……你别逼我……！”那个女人浑身颤抖着，但是却没有伸手去触碰那柄剑，甚至她的手还往回缩了缩，“……我不想伤害你，父亲！”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父亲，就离开这里！不要忤逆我的话。”大长老的脸色稍稍变得温和了一些。

　　“啊——！妈妈——！”这时，行刑台上传来亚斯礼娜的尖叫声。行刑者已经拿起尖锐的刺刃，贴在她胸口的皮肤上。

　　“啊啊啊啊——！”在这最后的关头，那个女人终于发出疯了似的叫声，伸手握住了剑柄。

　　然而，她攻击的对象不是眼前的大长老、也不是周围任何的一个剑刃族族人，而是——自己。

　　剑刃穿透胸膛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大长老瞬间苍白的脸色。

　　“不——！”

　　大长老伸手抱住了即将摔落的女人的身体，然而即使这样，什么也挽回不了。她是天才的剑士，她知道如何一剑杀死敌人，同样的，也知道该怎么一剑杀死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大长老发出心碎的喊声。

　　“我只是不想伤害任何人……父亲……答应我……不要伤害我的……女儿……”那是女人最后的遗言。

　　可悲的是，心碎之下的大长老并没有听见她最后的遗言，又或者，他听见了，却仍然固执地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刑法仍然照旧执行。西斯礼娅反抗了，但是，失败了。

　　她们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奄奄一息地被抛在了森林里。直到后来，她们在巨岩教团的帮助下睁开了眼睛。

　　虽然那个可悲的教团也只是想要利用她们而已……

　　“不想伤害任何人？结果就只能伤害自己吗？那个愚蠢的女人。”西斯礼娅喃喃了一声。

　　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后，很多不愿意回想的东西都不由自主地被勾起了。

　　“真想离开这里，或者，毁了这里。”她走在离开的路上，自言自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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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姆觉得自己已经逃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能够束缚他的东西，部族、教团都去死吧！他要成为一个自由的亚人，加入一个中等的部族，去享受那个部族的女人、金钱、权力！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完全做得到。他已经击败过胡吉，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强。他可以击败大多数的高级魔物。

　　就比如……眼前的那个女人。

　　汤姆只看到那个女人的背影，她是剑刃族的人。虽然从后面看不到她的脸，但她无疑是该死的剑刃族。

　　剑刃族的强者大部分是男人，女性强者数量极为有限，所以汤姆能够确定，那个剑刃族女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族人。

　　“很好……！就用你，来祭奠我的自由！”汤姆拔出自己剑刃朝着那个女人飞奔而去。在贴近那个女人的时候，他的刀刃在半空中划出半月形的圆弧。

　　所谓半月形的圆弧，指的就是，他的刀刃在划出一半的时候就停住了。

　　被迫停住。

　　他最后只看到这样的情景——在自己的剑刃斩出的时候，那个女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扭转腰身，拔剑，斜斩，还鞘。

　　一气呵成。

　　兵刃以可怕的速度切过汤姆的血肉，甚至连血液都没有沾到一丝。

　　然后、接着，汤姆的腿部失去了力量，身躯无力地倒下，连同他那可悲的一生，一起重重地撞击在坚实的地面上。

　　汨汨。

　　有什么从他身体的切痕中流出，染红了地面。

　　“什么……？是一个剑刃族人？”那个女人这时才扭头看着地上的尸体，然后发出一阵冰冷的自语声，“大长老吩咐的？找人想杀了我？”

　　那张脸林路之前在剑刃族的寨子前见过——西斯礼娅。

　　“这就是大长老的选择吗？宁愿灭亡，也不愿屈服？”她转身，又一次目视剑刃族寨子所在的方向，“正好，很合我意。那么不需要等到三天之后了，今天就来解决吧。”

　　说完，她已经跨过汤姆的尸体朝着剑刃族寨子的方向迈去。

　　而她脚下的汤姆，也许他会在地狱里得知，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最后导致了整个剑刃族的灭亡。

　　不知道他那时会是什么表情？是哭？还是笑？亦或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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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河城，巨岩教团分部。

　　现在这里已经只剩下废墟。在这片废墟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极度复杂的魔法阵。此刻注入魔法阵内的魔力已经消失，魔法阵变回了普通的石刻，再也没有任何的魔力波动。

　　林路从地上爬起。

　　现在他的感觉十分糟糕，这种感觉令他想起了很久之前，苍牙和自己签订契约的时候。老实说，和一只兽类签订从属契约是一种非常令人难受的感觉，而和亚人签订从属契约，那是一种更为难受的感觉。

　　很不幸，这两种感觉林路都体验了一遍。

　　这种无形的束缚感——毫无疑问，他被强制签订了从属契约，而且，这是比苍牙的契约还要霸道的契约。只是隐约间，好像又有什么不对劲。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和林路不同，菲现在显得十分兴奋，“这是一个能够和路伊匹敌的【人偶】！契约成立之后，你就无法违逆我的命令了！”

　　她尝试着向林路下达命令，“去杀了他！”她指了指旁边的阿提格。

　　“咦？什么？！”阿提格愣了愣，指了指自己，“菲小姐，你在指我吗？”

　　“废话！不是你还是谁？！看光了我的身子，你还想活命？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早就杀了你！”菲咬牙切齿地说。

　　“……”阿提格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菲竟然这么记仇。

　　“喂！小雏她妈！快杀了他！”菲又下达了一次命令。然而即使这样，林路还是一动不动。

　　“看样子，你的魔法失败了？”林路皱着眉头说。

　　菲并不能强制命令自己。但是古怪的是，那种无形的束缚感仍然在自己的身上。

　　“不可能！我的契约魔法不可能失败！”菲也愣住了，她看向自己的手心，“只要有这个印记，你应该无法违背我的命令才——”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此刻她终于发现，自己的掌心确实有一个古朴深邃的印记，但是——却只有一半。

　　“该不会——！”她冲过去将阿提格的左手翻了过来。只见在阿提格的左手，也有半个与她相似，但左右完全对调的印记。

　　“……”

　　“……”

　　“……”

　　现在菲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命令林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