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的船行的挺快。
她麾下的五行门叛徒们行事甚是得力,就是手段粗暴了一些。
这艘船是他们抢过来的,虽然也付了钱,但那些船工和大纲头们每日行船时都颤颤巍巍。
就连待人温和的沈秋和小铁,在他们眼中,也成了和五行门一路的魔教狂人。
在离开辽东数日之后,这艘船靠近了齐鲁之地,按照约定,沈秋和小铁会在威海卫下船,走陆路返回江南。
至于沈兰妖女的目的地是哪,沈秋不知道,也没去问。
这一日,小铁在甲板上,已经能看到视线尽头的陆地了,他快步回到船舱中,便看到,沈秋正在和自己那只惊鸿雏鸟游戏。
这只凤头鹰自诞生以来,便一直接受雪霁真气温养筋骨体魄,这正宗道家真气最善温养筋肉。
因此这只雏鸟长得非常快。
它已经有寻常母鸡大小,身上的黑灰色羽毛也是根根细致,搭配脑袋出长出的几根翎羽,还有那已经挺锋利的鹰钩嘴,看上去也有了一丝威武之感。
沈秋将惊鸿鸟丢向身前,又以真气从手心灌出,就如风一样吹打雏鸟。
那只勇敢的鸟嘎嘎叫着,还不是很娴熟的拍打着翅膀,在空中短暂滑翔,试图回到沈秋身边。
却被真气阻碍着,不断的在空中展翅,让自己不至于掉到地面。
这是“飞行训练”了。
小铁有些羡慕沈秋的惊鸿雏鸟,他自己那只“破浪”雏鸟,比惊鸿体型小了一圈,而且还很慵懒,整日躲在小铁怀中。
明明是只鸟,却硬生生有了一股懒猫的气质。
“大哥,陆地就在前方,今天下午大概就能到港口了。”
小铁走上前,对沈秋说了一句。
后者点了点头,收起真气,突然没了风,正在滑翔的惊鸿雏鸟发出一声尖叫,身体摇晃着坠向地面。
但又灵巧的转了个身,无师自通的收拢翅膀,借着惯性,扑入沈秋怀中。
它仰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沈秋,嘎嘎叫了两声,似乎很得意的样子。
“再有几天便能真正飞起来了。”
沈秋摸着怀中凤头鹰的脑袋,他对小铁说:
“你那只也得好生驯一驯,整日那么疲怠可不行,我去对沈兰告个别,这一趟离辽东,也算是承了她的情。
小铁,你收拾一下我等的行礼,待靠岸之后,我们便离开。”
说完,他站起身,走向船舱门口。
腰腿部的铃铛伴随着动作轻响几声,让沈秋面露无奈。
他便深吸了口气,集中精神,向前缓慢行走,控制住肌肉和平衡,这样一来,铃铛在摇晃之间,便很少再发出声音。
他来到沈兰的舱室前,在舱室门口,两个五行门女叛徒正守在那里。
这些叛徒们已经无处可去,为了躲避五行门追杀,他们只能跟沈兰一条路走到黑了。
见沈秋前来,这两个叛徒也未阻拦,任由他敲了门,在得到回应后,便走入了舱室中。
沈兰今日换了套火红色的长裙,外套着红色轻纱,一头长发也盘成宫装,身上佩戴着玉环和香囊,看上去变得端庄了许多。
她坐在铜镜前,给自己描眉,也不理会身后沈秋,她说:
“少侠是来对妾身告别的吗?”
语气温和,并无冷漠或者怨恨,就好像几天前,沈秋拒绝帮忙的事情并不存在一样。
“叫我沈秋,少侠这个称呼,总感觉是在说我年纪小。”
沈秋站在后方,怀中抱着惊鸿雏鸟,他看着沈兰的背影,说:
“此番能离开辽东,还仰仗沈大家援助,待今日下午,我和小铁便要离开了,确实是来向沈大家辞行的。”
“你也叫妾身沈兰便是。”
妖女一边细细的给自己描绘眉毛,一边说:
“沈大家这个称呼,总感觉你是在嘲讽妾身,那也不过是妾身的很多个身份之一罢了。
在关中,还有人称呼妾身为掌柜呢。”
“好吧,沈兰。”
沈秋点了点头,他说:
“这江湖路远,是非无情,你我虽行路不同,但也算有过交集,还望你能多行善事,长命百岁了。”
这就是江湖离别的客套话了。
说完之后,沈秋便要转身离开,但却被沈兰唤住。
妖女放下眉笔,在铜镜里细细看了看,又拿起涂着胭脂的纸片,在唇边轻轻一抿,便算是涂了淡雅的口红。
她站起身,回看着沈秋,她说:
“即是离开,便有最后一事,妾身还要询问一二。沈秋,你当真见过张莫邪吗?在辽东之地,他是不是跟在你身边?”
“见过。”
沈秋没回头,他摸着怀中雏鹰的脑袋,说:
“但并未跟随,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也想见他一面?”
“这个倒不是。”
沈兰很坦然的回答说:
“只是有位张莫邪的故人,还在痴心等待他。
若你以后再见到张莫邪,不妨告诉他,桐棠夫人还守身如玉,遵守着当年的约定,只盼他往苗疆一行。”
沈秋的表情变化了一下。
他倒是不急着走了。
而是转过身,坐在椅子上,对沈兰说:
“桐棠夫人,便是苗疆巫蛊道的巫女吧?我听艾大差提过她和张莫邪的往事,听说那两人之间是情侣?”
“情侣算不上,红颜知己差不多吧。”
沈兰拿起手边美人扇,一边摇晃,一边说:
“这也不算是什么隐秘之事,江湖老一辈都知道夫人和张莫邪的往事。
只能说造化弄人,而夫人于妾身和秀禾有大恩,妾身也不忍见夫人孤单一生,若你还能见到张莫邪,便依着妾身的话告诉他便是。”
“好。”
沈秋点了点头,说:
“若能见到,我一定转告。
另外,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挑开了话头,我边问上一问,若你不方便回答,那不回答就是。”
他看着沈兰,他说:
“你当日在长白秘境,打开那万年玄冰的器物,莫不是桐棠夫人给你的?我见你在朔雪宫六层塔上取了一样东西,那也不是为你自己取得吧?”
“你倒是反应快得很。”
沈兰轻笑了一声,并无妩媚之感,她摆着扇子,拿起红色轻纱,戴在脸上,对沈秋说:
“随我往甲板走一走,待在这狭小舱房中,实在是让人气闷的紧。”
“好。”
沈秋起身,跟着沈兰走出舱房,两人一边走向甲板,一边说着桐棠夫人和张莫邪的往事。
妖女对沈秋说:
“那五仙印,确实是桐棠夫人给我的,但那也是张莫邪留给她的。
正定七年时,张莫邪孤身入燕京,与高兴切磋一场,在那之后,通巫教便加入了魔教,具体的情况妾身并不是很清楚。
但听夫人描述,应该是张莫邪和高兴之间,达成了一些协议,关于仙门传承和仙路修士的事情。”
听到这里,沈秋皱起眉头,问到:
“那张莫邪,莫非也是修仙之人?”
“不,我魔教教主虽然出身也和修仙之道有些关系,但他却是正统武者。”
沈兰摇头说到:
“但这江湖武道走到最后,又岂能和修仙之术别离开?
莫说张莫邪了,就算是现今的天榜十二,究其根底,都和修仙之术有些关联。
夫人曾对我说,如今这片江湖啊,其实就是另一种修仙之道罢了。
武道和仙道虽然不同,但却殊途共归,只是修仙之术的另一种尝试。”
这说法,让沈秋频频点头。
他对江湖了解越深,便越知道,沈兰这话说的确实不错,就拿这江湖绝等武艺功法来说,那一个不是从修仙宗门流出的?
似是武艺功法越是靠近仙道,便越发神妙,威力也越是强悍。
再想深一层,那忧无命的血海魔功,东灵君的御剑之术,还有朔雪玄功,冰封万里,这等神妙武艺,和修仙之术又有什么差别?
更别提江湖无上十二器,几乎每一件,追根溯源,都能和仙门修士扯上关系。
这片武林,就是在修仙之路崩溃后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
“总之,在高兴加入魔教之后,张莫邪便数次往辽东,还有几次是与桐棠夫人同行的。”
沈兰说:
“妾身对于朔雪宫和秘境的了解,也都来自于夫人描述。
她不止一次随张莫邪去过那里,这五仙印,也是她给予妾身,而作为交换,妾身要为夫人拿回那只寒玉蚕。
那也是这世间最后一只寒玉蚕了。”
“寒玉蚕?”
沈秋摩挲着下巴,走上甲板,他对身前沈兰说:
“那位桐棠夫人精通巫蛊之术,莫不是要用这天地灵物,做一味神妙蛊虫出来?”
“这妾身就不知道了。”
沈兰轻笑着说:
“但想来也该如此,以夫人的巫蛊之术而言,在得了这等灵物之后,做出的蛊虫必然是惊天地,泣鬼神的。
你也莫要小看苗疆巫蛊,桐棠夫人虽然不喜争斗,在张莫邪失踪后,她对于魔教事务和江湖纷争也不甚上心。
但这不意味着夫人的天榜地位就是浪得虚名。”
妖女转过身,她对沈秋说:
“妾身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夫人现在排名天榜十一,是低了。若是真的斗起来,夫人绝对可以排到天榜前五。
苗疆巫蛊之术,杀人害命无形之间,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左道之术。
当年魔教教主,还有阳桃尊主,都在夫人手里吃了大亏。
现今武林不管闹得多凶,正邪两派,也无人敢去苗疆挑事,夫人开口庇护妾身与秀禾,让曲邪数年前不敢有动静,这便是明证了。”
沈秋点了点头。
他复尔又问到: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求桐棠夫人,帮你对付那刘卓然呢?想来,若是能求得夫人出手,区区地榜第一,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
“这便是妾身要问你的第二个问题。”
沈兰眯起眼睛,她用美人扇遮住嘴巴,压低声音问到:
“夫人也曾警告妾身,不要和东海蓬莱有任何接触,她说,那是张莫邪给她的叮嘱。
剑君刘卓然,是蓬莱持剑传人,夫人肯定不会出手。
沈秋之前也说过,你不想惹上蓬莱,但妾身并不觉得,你是畏惧他们。
你敢和那蓬莱天榜对博,已经说明了这一点,所以,妾身感觉,你是知道一些事情。
和蓬莱有关的事情。对吧?”
“我不知道。”
沈秋当即回答说:
“只是一位长辈也叮嘱过我与小铁,离东海蓬莱,越远越好。”
“这样吗?”
沈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沈秋停了停,又说道:
“既然你已得到警告,那还要一意孤行,去刺杀那刘卓然不成?”
“这便是妾身的事了。”
沈兰轻声说:
“你既然已经拒绝帮忙,便别再插手就是。
另外,沈秋,看在那行气法门的份上,妾身也要警告你一番。
你在齐鲁之地受仇不平庇护,在辽东又远离中原,自然不知道中原变化。
妾身麾下带来了些消息,很多人,正在寻找你。”
她看着沈秋背后的刀匣,她说:
“一把无上十二器,被区区人榜持有,很多江湖豪杰都看不下去呢,觉得宝物蒙尘。
你这一番回江南,路上可必然不会平静。
更何况,你那位小铁兄弟,手里还有仇不平留下的百鸟朝凤枪,啧啧。”
妖女弹了弹舌头,似笑非笑的说:
“妾身只是想想,都为两位觉得恐惧呢,你等可能护住这两样宝物?”
“若是行辽东之前,沈某定然是护不住的。”
沈秋背负着双手,任由惊鸿雏鹰站在肩膀上,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陆地,他说:
“但经历苦寒历练之后,沈某于武道又有突破。
要来便来吧,正好让沈某试试鞘中寒刀是否锋锐,还有我那兄弟,也需斗争打磨,锤炼奇功。”
一阵海风吹来,吹的沈秋长发飞舞,站在肩膀上的惊鸿雏鹰的翎羽也被吹动。
它似是感受到天空召唤,便神经质的尖叫一声,猛地张开翅膀,迎着风便离开了沈秋肩膀。
在沈秋和沈兰的注视中,这惊鸿雏鹰在风中艰难的控制双翼。
就如它在沈秋的飞行训练里做的那样。
它被风吹向更高处,从未离开过地面这么高,让这雏鹰眼中也有一丝恐惧。
它在风中尖叫着,而沈秋则扬起手,一道森寒之气冲入空中,托着惊鸿稳住身体。
那雏鹰见主人援助,便信心勃发。
它尝试着绕行天际,身体中猛禽翱翔的本能在一点一点的苏醒。
在沈秋的注视中,自己这只惊鸿异兽最终展翼遨游,拍打翅膀之间,越飞越快,越飞越顺。
它还稚嫩的鹰唳声中,也带上了一番极度喜悦。
高空看去,地广天阔,正是漫天云雾,万里江上,任它遨游。
“江湖之路,染血而归,快意恩仇,就该如此。”
沈秋也哈哈大笑着说出一番话,在风中对沈兰抱拳告别。
接下来,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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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第一个盟主的打赏加更还清了,剩下兄弟的加更,下个月再还,手头存稿确实不太多了要省着点用了。
接下来是五章福袋损失的补偿,发完,我也要去睡觉了,妈耶,这一趟百更拖了30多个小时,我真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