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质问，最担心的不只是因为不适当的隐瞒而遭到怀疑，还有因为恐慌做出的异常反应而增加自己不必要的嫌疑。

　　黄贤最担心的，就是桑梓自作聪明的性格和十分容易波动的情绪。

　　桑梓没有开口，只是茫然的摇摇头，甚至疑惑的扭头看了一眼黄贤。

　　这个开头，姑且算是合格。

　　“田钟，2037年入读华斯布鲁姆大学，任职学生自制管理部，执行董事助理，兼任生物制药专业，神经研究小组审计和出纳职务。”安娜从厚厚的资料里拉出几张文件，调转方向摆到了办公桌正前方，“先不管是不是私立大学的财务管理都这么自由自制，学生被赋予的权利是不是太高，这些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但首先审计和出纳由同一人任职，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安警官，这个事情是这样的，”赵丞抢着开口问道，“学校的组织都属于小规模组织，没有那么充足的人员，肯定会存在这方面问题……”

　　安娜抬手拦下了赵丞接下来的阐述，她继续说道，“你们学校的管理漏洞我不关心，请看接下来的几份调查报告。这是田钟经手的几笔出现问题的交易，以及详细的资金流向。”说着，又把几份文件摆到了赵丞面前。

　　赵丞接过文件，迅速的翻看起来。

　　一遍。

　　翻到最前，再来一遍。

　　最终，他将注意力聚集到了其中两页纸上。

　　“这……”赵丞抬头看了一眼桑梓，随后把资料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这个出什么问题了么？”小舞也凑了过来，一起翻看着资料。

　　桑梓前后翻了两遍，疑惑的皱起了眉，“我大体算了一下，这几笔交易经过五六次上下线的转包和交易，如果这些药品和耗材市场价格没问题的话，入库物资的数量差别不会很大。”她指着第一页的药材目录以及最后一页的总价，“总价大约26W，这里入库价格总额是268742.7元，这有什么问题么？”

　　“咱们院里有多少研究所室？”赵丞问道。

　　桑梓摇摇头。

　　“光药物研究所室就有接近一百个。其中神经类药物研究占了大多数，大约有三十多个。我自己的公司就做过类似领域的研究，甚至来说……我自己就算半个专家。但是购入的耗材和药物的比例，绝大多数都是相对固定的。田钟经手的这几单交易，这个比例，调整相当巨大，尤其是低成本高消耗的耗材购入比例明显偏大。而且每个月，都不一样。”

　　同时，安娜好似料到了赵丞的发言一般，将另外几份调查报告也递了过来。

　　其他几个同类研究所的抽样报告。

　　“这个事情，我听说过。”桑梓的记忆力一直是她值得自夸的地方，“曾经有段时间她跟我抱怨过院里的药品购入审批程序太复杂，而且恰好那个时候，她们研究所进行的研究，似乎对药品需求量比较大，所以我跟她提议说，能不能购买其他耗材，来和别的研究所进行药物交换……”

　　“按照规定来讲，这样的做法是违规的，桑梓。”赵丞突然打断了她的说法，“学院对这类资金管控严格是有理由的。药品之所以被管控，就是因为很多药品的用处，不仅仅是医用，而是能用在其他很多会产生问题和获利的地方。”

　　“严格来说，田钟已经触犯了国家药品管理的相关法律。研究院所生产和研究中的药品与原料，是禁止对第三方进行交易的。”

　　“这并不属于交易，只是资源的互通有无，更何况我们都属于华斯布鲁姆大学的研究室……而且这些事情，很多都是行业内默许的，只要这些东西不流入社会……”

　　“规则就是规则，你是觉得你的想法会比国家深思熟虑之后制定的法律更加完善么？”安娜瞬间打断了赵丞的发言。

　　“但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黄贤听出了这些发言的逻辑，“即使牵头人和发起人是她，学院同样存在管理疏漏的情况。”

　　“是的，这不构成导致她自杀的原因。”赵丞抢过话题，总结道。

　　没错，赵丞的思路非常清晰。但是他的发言，却不知不觉中将桑梓的处境推向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地步。

　　安娜点点头，又递出一份材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请看这个。”

　　同样是一份明细的财务报表，桑梓从赵丞手中接过报表，心却凉了半截。

　　“巨人猎手，雪山支部8月财务报表。”安娜继续说道，“这份报表想必你十分熟悉。”

　　陷阱，从一开始，安娜的对话题的掌控，就是为了让桑梓确认其中的操作手段，并且让其产生认可。

　　“和刚才田钟的手法几乎一致，通过购入材料与上下线的交易，其中产生的价格差会在每一步被放大，最终的产生的获利，是建立在对公司和集体的损失上的。虽然手法巧妙，但这就是资金侵占。只不过，其中一个最终获得的是药物，另一个获得的是金钱。”

　　“这不一样，这个只是游戏，而且这个不是我做的！”桑梓辩解道。

　　“请拿出证据。”安娜回答道，“我不会追究你这件事本身的责任，但至少你对于这个手法是相当熟悉的。我们怀疑是你为田钟提供的作案手法，而且是有预谋的。”

　　“安警官，我觉得这是诱供。”黄贤反驳道，“实施人的动机和桑梓无关，就不存在相关性。”

　　“这里不是法院，而且我所要确认的，不是你们是否真的触犯法律，而是害死田钟的动机。”安娜似乎认定了，是在场的某个人因为某种原因逼死了田钟。

　　“思想犯在现行社会可不能定罪！”

　　“二十年前。”安娜突然开口说道，“二十年前的社会到底是什么样，你们如果能亲眼所见，就不会这么说了。”

　　二十年，即便对于安娜来说，恐怕在她的人生阅历之中，也会是认知朦胧的几年吧。但安娜却仿佛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讲了起来。

　　“VESS系统，估计你们这一代人会稍微有点印象，但你们父辈绝对会知道，这是一套怎样的系统。”安娜说道，“虚拟情绪模拟系统，我们的国家，曾经有一段时间，会根据受测者的精神状态与潜在犯罪动机进行刑事或者行政强制措施。那些年人口减少，国家经济衰退，社会不稳定让犯罪率急速增加。就是因为这一套暗中应用的系统，很大程度上减少了犯罪率。它就像一为暴君，只要你在他面前心存恶念，就一定会受到惩罚。”安娜笑了笑，仿佛自嘲一般，“不过最后因为VESS系统的副作用以及有效性受到质疑，最终被停止使用，即便它真的将社会的情势稳定了下来。但这套系统，就是针对思想犯所采取的措施。”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猛料。”黄贤吐槽道，虽然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太多实感，但那种经济衰退带来的荒凉感，是实实在在刻在了他童年的记忆力。

　　“你们现在热衷的阴谋游戏，就是基于这个VESS系统接入技术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