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保留了嘴臭属性的勇者转生到了异世界
真他妈的吵。
他在黑暗中沉浮,明明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可耳边还萦绕着大教堂那沉闷的钟声和无聊到让人烦躁的悼词,还有他那具身体凉了几天就响了几天的哭声。
念悼词的那小老头今年八十九了,算是他的侄子辈,当年偷跑进他家藏书室就想看一眼传闻中那柄捅穿了魔王心脏的“神剑”——解离。
神剑没看到,屁股被他赏了两巴掌,又被提着衣领从花园里丢了出去,这记仇的小兔崽子就隔三差五地摧残他最喜欢的那棵银杏树。
摘树叶、折树枝,甚至在树干上刻字,最后免不了又被他一顿毒打。
估计现在表面哭丧着脸,心里怕不是偷着乐吧?
神剑?呵,放屁,哪来的神剑?他这个作为当事人的勇者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上了年纪的勇者先生在意识到自己从那具已经动弹不得的躯壳中脱离,意识飘忽时,就知道自己死了,没有任何意外,不是刺杀也不是毒杀,很普通的老死,走得很安详。
这对于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勇者来说,已经够体面的了,至少没有跟隔壁国家那个企图篡位结果失败,背了一身骂名而死的沙雕骑士王落得一个下场。
他的眼前,放起了这一生的走马灯。
沐浴圣光而生,背负守护世界的使命,按照神的指引,他每天都在锻炼、学习、提高,稍微长大了些就去冒险,有了自己的同伴,攻破了大大小小的难关。
和话本中所诉关于勇者的打怪升级流程一样,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十八岁那年。
意料之外的,那个命中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对象没等他刷怪升满级就主动找上了门。
魔王毫无预兆的降临,猩红的天空,漫天黑羽,万物失去生命活动迹象,死亡蔓延,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光景。
那个头上长着山羊角,背后燃着犹如六翼般的青色火焰,穿得宛如刚从煤窑里出来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猩红的双瞳倒映出他微微颤抖的身影。
那时候,说了什么来着……对了,那魔头说……
杀了我,马上。
那时候满脑子公平正义理念的他,对于这种不明不白的奇怪要求当然没有答应,顶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拒绝了。
现在想来他肠子都悔青了。
去他妈的正义理论,要是当初应了魔头的要求将他就地斩杀,那家伙之后也不会每年凛冬的霜雪祭典都跑过来骚扰他。提出想死的要求被拒绝了还赖着不走,坐在旁边对他的剑术、法术指指点点,偶尔亲自上手,把他打得七晕八素,然后满脸嫌弃。
魔王不厌其烦每年都来,年轻的勇者却不胜其烦逐渐暴躁且性格扭曲。
想死自己找个地儿自裁不就好了,咋的,良心发现给我冲业绩呢?还是拿我找乐子呢,王八蛋?
终于,过了快二十年,在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对抗魔王的时候准备发起决斗给这场骚扰画上休止符。
他很兴奋,但是那一年,魔王没有来。
所以,他孤身一人去了魔王的老巢,因为魔王的指点,这几年他进步飞快,实力已经将曾经的同伴完全甩了几条街,再带上他们不过是累赘。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死亡后的效果,他的记忆骤然间变得支离破碎,走马灯一片漆黑,有一段记忆从他的脑海中彻底抹去了。
唯一记得的,只有浑身浴血的他被人捡到,在床上苏醒,看着的陌生天花板,还有脑子里蹦出的一句脏话。
妈的。
顺理成章的,他成了灭了魔王的勇者,成了世界的守护者,一个英雄。
可心里,却空空落落的。
后来的半辈子,是他曾经所期待的平静生活,没有战乱纷争、没有魔物侵扰,唯一让他烦扰的就是自己那颗始终暴躁异常的心。
他后半辈子一直在跟自己作斗争,为了一个他现在已经完全记不起的理由。
意识逐渐模糊,他走过了漫长的死亡之旅,临近终点困意袭来,他知道,这一睡,就是永眠了。
随着意识的下沉,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妻儿的、家仆的、昔日同伴的,可魔王的脸却越发清晰起来。
忽略头上那对骇人双角,堪称绝世的面容,竟然流露出了前所未见的悲伤。
你是魔王啊,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呵,都忘了你一直是个奇葩,算了,死后生前账一笔勾销,老子也不想再看到你那晦气的脸了。
“打开井,投放实验体。”
“不破,你给我住手!”
“滚开,别妨碍我!否则我连你一起投进去!”
“你这么做大哥是不会同意的!”
“大哥?哪门子的大哥?那个把中枢封了做困兽之斗的废物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哥都是为了我们!”
“住口!”
一声巨响。
就像刚睡下又被人吵醒,一向有着起床气的他感觉到一阵刺痛,和平时不一样,这刺痛不是集中于头部,而是来自“全身”。这一瞬间的模糊痛感将意识从虚无中拉扯而出,汇聚成一个“点”。
黑暗中,随着他这一个蓝盈盈的“小点”的出现,周围扩散式地亮起了无数纵横交错的线条。
“有、有反应了……”
都在吵什么,这又是谁的声音?
“什么?这次有重塑的吗?”
“是的,重塑百分之九十,而且……和之前投放的一个实验体建立了链接。”
那个之前特别暴躁的声音有了一丝兴奋:“快,快用异度之井把它投向那个实验体所在的世界。”
“你一定要这样吗?这么做只会扰乱原本的秩序,到时候局面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那眼下又有什么办法,你有吗?你倒是告诉我啊,谁能阻止起源之地的崩解?难不成还指望着你那个将自己锁在罅隙中的大哥吗?从他因为那个破坏了因果律的罪子而封锁中枢开始,我们就已经被被抛弃了,醒醒吧你,不涅!”
吵死了吵死了,都在说些什么叫人听不懂的屁话呢?
“不缁,它的状况不太稳定,随时可能溃散!”
“投放!赶紧投放!”
他最后只听得在这么一声后传来的幽幽叹息,那一声无奈的哀叹伴随着他沉向了许久未有的梦境,那里有一片荒地,荒地的中央是一棵早已枯死的银杏树。
他看到有个人站在树下,白发苍苍,身形佝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做粉尘消失不见。
最后又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