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身影出现在了这座遭受无尽兵燹洗礼的城池之上,悲风肃杀,无尽的黄叶如死去的蝴蝶在风中折翼坠落,呜咽着纠缠不休的挽歌。
他没有选择逃走,他在认真端详这座古老的城市,想象着它的过去,它的繁华,它的沧桑,它就像一个衰朽的老人,用自己的残躯强行支撑着一份永远不可以被打倒的意志,兀立天地,目视着那不可预知的未来。
他在这座城市的轮廓之中,看到了无尽的消逝光影,他看到了师尊西冥白夜在向他微笑,看到师母以无比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也看到阿紫眉宇间流露出的淡淡哀伤,他看到成千上万的修士在杀戮中倒下,却又有更多的人从血泊中爬起,用自己的残躯,支撑起这座坚不可摧的城池!
他的目中再度有泪,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寻找的家在哪里,这就是他的家,值得他付出所有的家!
在纷飞的黄叶之中,他踽踽行走在无人的长街之上。
蓦然回首间,他看到那个白衣人已然来到他的身后,他看着对方点了点头,在无尽萧索中离去,越走越远。
奇怪的是,白衣人并没有向他出手,并非不愿意,而是还看不透他的步伐,倘不能一发中的,白衣人绝不会贸然出剑。
林风用最短的时间,几乎走遍了这座城池的所有角落,最后他来到这座城池中央的那座圆形祭台上,躺在那似乎被血渍浸透的斑驳的地面上,便仿佛躺在了温暖无限的臂弯中,沉沉睡去,睡得很安稳,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满足笑意。
其实,他则是极力在融合这座古城的脉搏,期待能听懂那悠远的心音。
最后,他似乎感受到未知的远方传来呼唤,便穿越了这座极尽荒凉的城池,来到一条河边,顺着逶迤的河流向着未知的尽头走去,一路之上,他看到越来越多的花儿,无一例外,都是同一种肥硕丰腴之态,如血般渲染怒放,令他的心潮不由自主澎湃激荡。
不觉间,他来到一座如双臂张开的山谷之前,他看到了漫山遍野开满了那种血色的花,比起先看到的那些花大了不少,宛如一张张童真般的面庞,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而又警惕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在那密密的血色花丛之中,一个披着猩红披风的人形缓缓凝聚起来,一张完美的过分的脸庞冷厉看向林风道:“外来者,回去,血谷乃是禁地,不容许任何人踏入半步,违者——斩!”
岂知林风仿佛置若罔闻,仍旧一步步向着那漫山遍野的花丛间走去。
猩红披风勃然大怒,披风猎猎翼展,无尽的血色花朵被怒卷而起,汇成一条血色河流,向着林风轰隆隆冲去!
谁知林风的身影却从那看似密不透风的花的海洋中穿过,他心纳万物,早就读懂了花语,是以那些血色花朵对他并无排斥和憎恨,相反彼此间都给予了绝对的信任和关爱,任由他自由穿梭而去!
猩红披风面露狐疑之色,口中喃喃:“难道他是自己人?然而他的灵魂中却并无向血池献祭的意味,是以,此人绝不可留!”
猩红披风冷笑:“圣菲丽安花并非单纯是爱,还有无尽的刻骨之恨,那来者,就让这无尽的恨将你掩埋!”
猩红披风口念晦涩花语咒,就见那大地上无穷无尽的血色花朵刹那间变成成千上万的血刀,怒啸着,从四面八方向林风砍杀而去!
“爱恨本无绝对,只因心有执念,故而,它们最终的依归必是美好!”
林风双目暝合,任由那无尽血刀如雨般攒击在自己的肉体之上,轰的一声,他的周身燃起了炽烈的火焰,而那血刀甫一接触火焰,立时恢复了本来面目,发出流水般的欢笑声,任由那牺牲之火点燃自身,在火中消融,化为一朵朵如灰的火蝴蝶,在无限酣畅中落向大地。
“恨或许源自于爱,而那无尽的诅咒,即便经历千世轮回,也无法消弭干净,所以,我以圣菲丽安花语为血誓,咒尔永埋此地,长眠于恨乡!”
猩红披风双掌一合,无尽的血色花朵铺天盖地而来,转眼间聚合成一座巨大的血色墓冢,将林风深深掩埋其中。
其时,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踏空而来,随手一挥间便斩碎了那座巨大的墓冢!
“执法者,血谷和暗域帝廷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贸然闯入,必遭天谴!”
他的话音甫落,白衣人的目光只瞪了他一眼,他的躯壳便如蝉蜕般委顿于地,顷刻化灰!
谁知,只是一息之间,猩红披风的躯壳又从另一片花丛中冉冉升起,讥笑道:“我圣之血裔,生命近乎无穷,尔手段再强,岂能杀我?”
猩红披风的话语未落,就见那白衣人又冷厉看了他一眼,便使得他再度化灰,只不过,在猩红披风再度重生的时候,他方发现自己已然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耄耋老叟,他的生命几乎已然走到了终点!
他无限怨毒的看了一眼白衣人,身形一晃,默默消融在无边的花海中央。
白衣人的目光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前方的林风,先前对方身上那种不可琢磨的意味似乎已然消失,此刻身形斜斜跨去,一道毁灭的力量刹那间从大地撕裂至苍穹!
谁知林风袍袖一卷,漫山遍野的花朵再度化火飞空,最终被凝聚为一柄火焰之剑,和对方释放出的毁灭力量于虚空中十字交锋!
磅礴爆发的气浪将林风闪电震退,林风就势飞速远去,身形迅速消失在那无边的花海之中,花海便如一个个知心的朋友,将他身后的行迹严严遮盖!
那白衣人窥一叶而知秋,只一剑已然将林风的身形斩出!
飞遁中的林风蓦然回首,一剑回头,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和白衣人交锋了百十剑!
起初他对阵那白衣人一战即溃,此刻藉由那牺牲之火,点燃了这花海中的无尽意志,虽兀自不能相持,而那白衣人想要将他立时击杀也不可能!
白衣人的身影疾如飞电,没入苍穹!
林风知他要再度施展那万古云霄一羽毛,此刻将无尽的意志释放,顷刻间,这漫山遍野便被烧成了一片血色海洋,林风双目暝合,身形缓缓飞升!
说时迟,一道轻羽之光从天骤落!
然而那白衣人的眼中却再度看到了那一轮赤日和一弯新月,在虚空中盘旋追逐,倏忽间化为一面混沌的逆转光影,那年轻人的身影瞬间踏入了那S形的时空沟壑之中,渐行渐远,而他的至强一击却终究被甩在了后方,被无尽的时空车辙逐步消磨干净......
良久,白衣人孤独的步入花丛,向着寂寞的血谷深处走去,竟任由那花叶上的尖刺划破衣衫,划开肌肤,他渴望痛,渴望血之沐浴,渴望通过无尽的杀戮来促使自己获得心变!
而此刻的林风已然来到了血谷的深处,远远的,便看到一棵古老的血色古树参天而起,从古树散发出的浓浓血色气息中,他感受到了无尽的执念,无尽的欲望,无尽愤恨,还有无尽的痛爱!
他看到一个古稀老者手拄一根竹杖,目光凝重看向他,叹息道:“世间本无无故爱恨,年轻人,告诉我你来的目的。”
“我不知我因何而来,便如一叶浮萍,随波逐流到此,只求遇山看山,得失随心。”
老者兀自感叹道:“老夫且问你,你心中可有爱?可有恨?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
“因为既然为人,所以定有爱恨,因心向光明,故而有爱。因心不自由,故而有恨。”
“心在哪里?”
“只存吾一念之中。”
“心归何处?”
“只在缘起缘灭之间。”
“那,你便去吧!”
“谢。”
林风拱了拱手,来到了这棵血色古树之前,仔细端详,看了一会,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身形化入一弯新月之中,没入了那棵高大树身之中。
“血谷积压的痛苦和仇恨太过深重,是该让它重新走出阴暗世界了。你既然是圣后属意之人,或许能做到吧!”
在林风消失不久,白衣人已然来到了这棵古树之前。
“这个世界与你无缘,请回吧,暗域执法者。”
白衣人对这老者所说的话置若罔闻,他一眼看出这棵古树乃是一扇进入的门户,却苦于被那无尽的纷繁血咒所封印,要想短时进入,却是不行。
“世间事不可强求,强极则辱,须知刚强易折的道理!”古稀老者喋喋道。
白衣人忽然冷厉看了老者一眼,探手凌空一抓,便硬生生将这老者的身体抓为一道浓浓的血纹,刹那间藉由自己的至强剑道,将血纹斩入古树之中!
一道深深的血色裂缝在古树的表面呈现!
白衣人身化虚光,倏然消失在裂缝之中。
不久,一具近乎透明的魂身在古树之前缓缓凝聚出来,赫然和那适才老者的相貌一般无二,口中叹息道:“恃强凌弱,却踏入了那覆灭道之中,莫非天意!老巴特里塔,你身为接引祭司,活的已然够久了,就让你以自己的残身,为血谷做最后一次贡献吧!”
说话间老巴特里塔以自己的灵魂献祭,将血谷中无尽气息裹卷而来,合入古树,终究将被白衣人斩开的那道裂缝予以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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