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坐,雪儿,盛饭去。”
师娘热情招呼着。
小丫头撇撇嘴,还是甩着两条麻花辫,乖乖的去给洪易盛饭。
“宋三见过师父、师娘、大师兄。”
“嗯,坐吧。”林浩放下碗,面色有些沉重。
洪易接过小丫头递来的碗,道了声‘谢’后就坐了下来。
这顿饭吃的压抑,很快就结束了,饭量大增的洪易,也只吃了个半饱就停了筷。
对面传来小丫头询问的眼神,问他要不要添饭。
洪易摇摇头,小丫头便过来收了碗,临去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二人随我来。”
林浩起身,往宗门议事堂而去。
那是整个宗门保持最为完好的一处建筑,比脚下的饭堂还要好上许多。
丹阳宗虽已日薄西山、人丁不旺,但仪式感却从未缺失。
每次议事师娘是必到的,今日却反常的没有参与。
大师兄很自然的关了门,室内瞬间暗淡下来,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我丹阳宗传承千年,经历过辉煌,也遭受过屈辱与不公,眼下又遇危局累及根本。若要想改变这一切,唯有下月的丹道大比。只要你们代表丹阳宗夺得前五,宗门就有时间来转圜,百年的厄运,才有祛除的可能。”
林浩的话,冰冷的毫无感情,像是说着别人家的事一般。
“老二常年在外应付着各个宗门,于炼丹一途并无建树;老大虽努力,可天资终究是差了些,眼下宗门能依靠的就只有老三你了。”
见师父林浩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洪易朗声回道:“为了宗门,弟子愿赴汤蹈火!”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弟子也是,愿和小师弟赴汤蹈火。”
大师兄不愧是性情中人。
“宗门无需你俩赴汤蹈火,只要照常发挥即可,我相信你们,一如我相信延续千年的丹阳宗不会垮掉一样。”
这就是宗门延续的底蕴。
宗魂不灭,哪怕弟子换了百茬千茬,丹阳宗仍旧能傲立于众宗之林。
身后的傻大个,已是双膝跪地。
“弟子自小就在丹阳宗长大,师父师娘更视弟子如己出,养育之恩、教导之惠更胜亲生。眼下宗门有难,弟子纵千死亦维护宗门尊严,不叫师父师娘挂牵,不让宗门受辱!”
洪易听着这些话,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堵,鼻尖酸酸的。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不知该如何描述。
抬头眨了几下眼,右手像赶蚊子一样在面前挥了挥,感觉好受些才恢复正常。
林浩上前扶起大师兄,略带欣慰的拍拍他的左肩。
随即,侧身看向洪易,说道:“自现在起,你二人不得离开我片刻。”
“弟子遵命。”洪易回答的十分干脆。
大师兄仍旧慢了半拍,听着像是二重唱一般,打散了洪易心中些许沉重。
“走,去炼丹房!”
正如师父林浩所说,接下来的十余日,师徒三人吃喝拉撒睡全在丹房,所需之物,皆由师娘和小丫头送来。
他们除了研习炼丹之术,还一起温习丹经,林浩更是把毕生感悟之经验倾囊相授。
洪易没能想到,这个看似执拗的中年汉子居然能坦荡到如此地步,丹经口诀虽不是具体的炼丹法决,却也不会轻易示人,于是心中敬佩之情更甚,学的愈发认真。
“这是三阶以下的灵草汇编,可以说,除了一些不曾被发现的秘境外,它就是最全的。”
“炼丹先炼心,只有心正,才能丹正。丹不正,则人不正;人不正,则道不顺。”
“心无杂念,唯有丹炉,方才入门。”
“药引既是激发主药的引子,也是补全丹药五行的必然之物,更是凝丹的关键所在。”
“随着丹药等阶的提升,对灵草、丹炉、境界的要求就越高,缺少的药引可用五行灵气代替。”
“这些,是为师几十年来炼丹成败的笔记,你二人要仔细参详,明日起,我们炼丹。”
洪易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灵草,可从师父林浩面上又看不出端倪。
大师兄秦兴业倒不管这些,师父让炼他就炼。
有了上次洪易成丹时的感悟,他的成丹率逐步提升,倒叫林浩大为惊喜。
从灵草选择,到炉温判断,从实际把控,到凝练成丹,林浩每个环节都会亲自教导甚至亲自示范。
就这样没日没夜的过了十几日,三人终于离开了丹房,接下来就轮到师娘余诗韵登场了。
“这张,是丹鼎宫内门弟子余欢的画像,此人被称为丹鼎宫立宫百余年来最为杰出的弟子,有超脱宫主陈嗣的苗头,最擅长火候的把控,那枚极品的洗经丹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画上之人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就是有些张狂。
对,就是张狂。
这点,连反应迟钝的大师兄都看出来了。
“这人,怎么看着那么欠揍?”
师娘余诗韵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白了傻大个一眼,接道:“余欢是有些张狂,看不起人,但大都是表象,你们可别被他激怒。”
师兄弟二人连声称‘是’。
“这位妙龄女子就是丹鼎宫宫主陈嗣的独女陈淼,倒是和三儿差不多年纪,颇得陈嗣真传,沉稳、大气,炼丹虽大开大合,却粗中有细,实为难得。”
原来是豪放派。
画中人第一眼,就给人仙女下凡之感,单论五官,任何一个都比不过小丫头,可一旦拼凑起来,就让人如沐春风,很是舒畅。
“哼!”
闻声寻去,却是小丫头在生闷气,正拿余光瞄着洪易。
洪易心中一紧,都怪一不小心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这女子很一般吗,你看这嘴,和师姐比起来差远了,一点都不红润;还有这眉毛,弯的跟柳叶一般毫无精神,大师兄你说是不是?”
为了增添说服力,洪易无耻的拉上了傻大个。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我觉着挺好啊,看着很亲切,很养眼。”
失算了。
果然,小丫头跺着脚直接扭头走了。
“咳咳!”
师娘余诗韵咳嗽一声,敲了敲画像将游离的二人重又拉了回来。
“这位是惠仁堂的罗云裳,算是自己人。她为人大方得体,不矫揉造作,其炼制的丹药是受众最广、吸收率最高的。”
洪易见这位容貌丝毫不输陈淼,还多了些女子独有的内敛与文静,心中起了欣赏之意。
再看大师兄的神情,是同道中人无疑。
“还有这位,他是长春宗的叶豪,炼丹手法异常老练,听闻他的丹术除了天资加成外,其余硬是靠着海量的灵草堆起来的,经验异常丰富,只怕连你们的师父也是不如。”
说到这,就听师父林浩口中喊着‘雪儿’,不动声色的追出门去。
师娘望着远去的白色身影,眼中柔情乍现。
“这位是上官玉涵,各方面实力都很均衡,属中上之资。”
“老爷们取个女人的名字,还真是~”
大师兄斜着眼嘀咕着。
“这几位是你们最大的对手,你们要心中有数,知己知彼,尽可能学习他们的长处为己用。”
该交代的也交代了,该嘱托的一样都没落下,接下来就是分别。
小丫头安静的立在娘亲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双目通红。
“为师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你们记住一点,我丹阳宗的弟子是最棒的!”
大师兄用力挥了挥斗大的拳头,“我们是最棒的。”
遂又朝洪易吼道:“小师弟,我们是最棒的,最棒的!”
洪易:“……”
二人就在‘我们是最棒的’回音下,出了丹阳山。
“这么欺骗他们好吗?”余诗韵问。
“若连这点斗志都没,还比什么赛,再说,不还有老三吗。”林浩答。
“你就那么信任他?”
“直觉,从救他的那天起,丹阳宗就脱离了原来的轨迹,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
“可,那些都是不利的变化啊。”
“那也是变化不是,总好过等着发臭的一潭死水,还记得十二年前的那场约定吗?”
余诗韵浑身一颤,“你是说?”
“嗯,好赖我都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