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陈天鸿的房间中,没有灯光,唯有两双明亮的眼睛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老七,你是如何发现我与馟妹的秘密?又是如何找到‘它’?”
“我想,是左帅‘冰龙尊者’一心求死吧!我现在猜想,昔年,左帅冰龙与四杰之一的丘基合谋,率先分裂贪狼卫。二人离开贪狼卫的目的,是为了寻找破解一个秘密。只不过,在破解那个秘密的过程中,左帅冰龙被体内的邪恶之力控制。最终,他在仅有的一丝灵智之下,屠杀了自己的亲信旧部。但是,他为何要留下四杰之一丘基一脉,我也不明白。”
“看来,我与馟妹是唯二见过冰龙尊者变异后真面目的人了。那一天,大概是你杀死冰龙尊者的那一天,我与馟妹仿佛获得了重生。同时,邪恶的冰龙尊者在我二人身上施展的妖术之力消失,馟妹便诞下一子。老七,此子……”
“原本是‘魔胎圣婴’,但在冰龙尊者临死前,将冰龙之神魂转移到了太黄侄儿身上,却没有转移成功‘邪恶魔力’。所以,侄儿是天生残缺的圣婴。只要侄儿从小修炼‘冰心诀’,再辅以‘养龙、降龙、神龙’三诀,定可弥补那份缺陷,渐渐成长成一个拥有神力的光明圣婴。”
“他有你这个七叔,便是天大的机缘。既然说到了左帅冰龙尊者,那么贪狼卫的右帅火龙尊者呢?”
“四哥!”
“你是说,四哥早已传承了火龙尊者?”
“不错!”
“难道说,这是四哥以不耻手段必须留下一子的理由?”
“正是!”
“那么,大哥、二哥、三哥他们的死?”
“全是冰龙尊者一手主导。我也不明白,冰龙尊者会是主宰贪狼血脉传承的那一个人选。同样,我更不明白,冰龙尊者最后选择了你。”
“难道是与馟妹有关?”
“绝对不是。我的猜测是,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该是消失的时候了。而这个能杀死他的,唯有贪狼神魂。”
“这太奇怪了!”
“由九龙天棺中封印的龙族来看,我大胆断定,大概是与他身上的邪恶之力之来源有关。”
“你是说……”
“他的主人不满意他这个在神州大陆一隅的傀儡了。冰龙尊者以那种方式选择结束,大概是他做的最后一次忏悔与反击。”
话语结束后,房间中陷入了沉默,房间里似乎更暗了。当一人起身,推门走出去的时候,屋内屋外的人,仿佛同时消失在黑暗中。而那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黑暗空间。
***
翌日夜晚,陈天鸿的房间里仍是没有灯光,唯有两双明亮的眼睛光芒散发着隐隐光亮。
“七哥,我……”
“八弟,一个人姓谁名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活在这个世上时所承担的使命。既然你已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完成自己肩负的使命。”
“我想重建‘血蹄卫’!”
“我完全支持你。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自由地挑选人手。等你组建完成后,仍然可随意支配家中的资源。老八,你记住,将来,无论你怎么做,走那一条路,七哥永远支持你。”
“我已经想好了,创建八千血蹄卫。人选我亦留意了很久,已有一个初步的名单。七哥……”
“你自己选好就行,没人会过问。我明天即刻吩咐下去,让铁丐分出独立兵营。不过,从此以后,这支队伍的训练等,就由你亲自负责。”
“嗯!”
***
第三天清晨,隆伯来找,一起来了那位老者。经老者自我介绍,陈天鸿才知道他叫“仓松”。
“仓”姓,一个非常古老的人族姓氏。传说中,书祖便是姓“仓”。只不过,书祖是九圣中唯一一位没有留下后裔血脉的人。所以,书祖的真实姓氏不可考。
“仓兄乃是不世出的经营奇才。近两日来,我与仓兄促膝长谈之获得,胜却数十年寒窗苦修。”隆伯道,“经仓兄提点,我二已制定出一个新的经营计划,请少主裁夺。”
“既然是隆伯与仓前辈所定,我自然毫无异议。请二位老人家立即着手实施即可。”
仓松道:“信任下属是必须的。但一味的无条件信任,却也是弊大于利了。”
“前辈教训的是!晚辈谨记!”陈天鸿顿了顿,续道:“隆伯,从现在开始,要着手计划按兵营分派资源的事务。等时机成熟时,让一切不显得那么紧张。”
“好!此事我早已有所准备。既然你今天传令,我会立即着手办理。”
陈天鸿思索良久,道:“仓前辈,往后,你的更多精力要放在我侄儿太炎身上。晚辈恳请前辈好好辅佐我侄儿。”
仓松道:“从你认这个侄儿的那刻起,我已料到你会这么做。此事你尽管放心,太炎是我外孙,我绝对全力以赴。”
“多谢前辈!”
二老走后,陈天鸿亦走出了房屋,听着人喊马嘶,感慨颇多。
从那长满野草的旧宅上崛起,到如今的兵营、仓库、楼阁、商铺修建的错落有致。一路走来,艰辛不知有几多,血和汗流了不知几多。按理,陈天鸿比谁都清楚。可是,很多时候,当一个人独自思索时,他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力。
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
陈天鸿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仍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真实内涵。但他已然悟出,一支力量的建立,是建立在一堆顶尖人才上的,而不是建立在一个拥有超能力的人之上。
或许,隆伯、铁丐、书丐、乞丐、毒郎中,等等,都不是什么顶尖人才,可他们像一颗颗最合适的铆钉一样,铆在了最合适的位置,发挥着最大的作用。
这又让陈天鸿悟到,只要给予平等的机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没有那么大。
所以,他有点明白,昔日强如九圣,宗门外有那么多附庸世家,宗门内有绝对的几个顶梁柱,究竟是什么原因。
陈天鸿站了许久,走到祖宗祠堂。只见陈太炎不停地打盹。他何尝不明白,一个过了近十年悲惨生活的少年,突然间降临了一个很厉害的祖先,心里是多么犹豫与忧郁。
“太炎,可以了!”
陈太炎机灵灵打了个冷颤,酸麻的双腿难以站起身。陈天鸿轻轻扶起他,二人走向祖宗祠堂外。
“太炎,在祖宗面前,我可以扶你一次。但离开这里,以后的路要靠自己,明白吗?”
陈太炎“嗯”了声。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感觉七叔说的话,总是无法让人质疑与反驳。
“八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茅草地。草深之处,比你现在的个头还高。八年前,你五叔、六叔、我与老仆隆伯,每天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若是那一天偷懒,不去挖野菜、不去砍柴,晚上只有喝冰水、吃西北风的份。”
陈天鸿指了指一个方向,续道:“我们兄弟八人出生的宅子,你爷爷去世的宅子,在那个地方,离这里大概有五里地。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你爹终其一生,都没有来过祖宅一次。你爹是你爷爷最中意的继承人,但世事难料,造化弄人。所以,从你认祖归宗的那一刻起,七叔已经决定让你独自经营一支力量。
太炎,你爹在十岁的时候,已被称为龙门骄子。无论是在天有灵的你爷爷与你爹爹,还是在世的四位叔叔,都希望你能完全担起你爹的那份重担。”
陈太炎的心里当然不完全相信,只是机械的应诺着。
“去看看你娘,好好换洗一遍。晚上戌时,来我的房间。”
“嗯!”
陈太炎活动了下筋骨,轻轻移动着脚步,离的陈天鸿远些后,才开始小跑步,前往娘亲的楼阁。换洗、吃喝后,便躺在床上大睡。
当他睡醒时,发现外公与娘亲对坐。两个小妹趴在床边。
“爹爹,他为什么要如此安排?”
“天鸿这孩子的心,早已坚硬无比。此事连我都没有预料到。”仓松脸色微变,“他如此安排,是因为他已经悟出一个道理:要振兴一个没落数千年的古老家族,绝对不是一代人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这个任重道远的重任,或许要数代人的努力付出,才能到达某个顶点。他刻意将太炎一脉独立出来,便是将太炎做了第二梯队。”
“那岂不是……”
“不错!在未找到太炎前,陈天鸿是犹豫不决的。可在找到太炎后,他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决心去闯。”仓松黯然,“灵儿,爹爹对不起你。爹爹至少浪费了十年时间。”
“都是命!谁能想到,八年前的这里,还是野草丛生地?怪不得,那天晚上,他哭着说,‘我不是那个真命天子的人选,却背上了真命天子之名。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更聪明的五弟,更有机缘的七弟。我永远只有一条路可走——死路。’”仓灵儿说时,早已泣不成声。
仓松道:“所以,他不及陈天鸿的万分之一。纵使他活着,也担负不起振兴贪狼神卫的重任。”
“外公,娘,我可以吗?”陈太炎凑过来,沉声道:“我想,我也不可以。”
“你也不行。”仓松没有客气,“你七叔让我全力辅佐你,对你的期许至少是一个合格的守城之主。所以,你一定要加倍努力,不要让你七叔失望。”
“七叔,既凶又强!”陈太炎抿嘴搓手,“……”
“当一个人随时随地被死亡缠绕时,他只有更凶更强,才能活下去。”
“呃,对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到戌时了!”
“糟糕,七叔让我过去他的房间!”陈太炎蹬蹬地跑出楼阁,脚步声快速远去。
“爹……”
“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不会去浪费一分一秒。这孩子,似乎是在与谁抢时间。”
***
戌时,陈天磊、陈天鑫、陈天鸿、陈天安、陈太炎,叔侄五人,围坐成环状。
陈天磊坐在主位上,完全是一座肉山。他盘膝打坐,根本看不到下`半`身,全身亦看不出骨骼痕迹。
陈天鸿坐到了陈天磊的对面,右手是侄儿陈太炎。
须臾,陈天鸿拿出一个卷轴,正欲打开时,门缝`里悄然探出一颗脑袋。
“你们要看‘九天星辰图’吗?”
“既然你爷爷告诉你此事了,那说明此图与你也有缘。进来吧。”
“见鬼!我爷爷怎么能说的这么准呢?”李淳纲半信半疑地走了进来,挤在陈天鸿的左手边,一脸沉思状。
陈天鸿没有理他,缓缓铺开卷轴。霎时,血红之光萦绕在草屋的屋壁上,印出密密麻麻的纹印与图案。随之,六双眼睛看向了图案,每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种禁止空间的结界中。
约莫两个时辰后,子时刚至,血红之光突然变的暗淡起来。不多时,纹印与图案出现的地方,成了无尽的黑暗。无形有声的黑暗,默默地吞噬着屋子里的六个人。
那一刻,六人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
直至寅时初,血红光亮重新出现,仿佛日出朝霞,映耀着新的纹印与图案。
陈天磊站起身,像个虚虚的肉`团,一双赤脚离地三寸,飘出房间。片刻后,陈天鑫、陈天安、陈太炎、李淳纲全都站起身,向外边走去。似乎,他们全当作陈天鸿不存在。
陈天鸿缓缓卷起卷轴。就在朝霞之光消失的一刻里,他的脸成了半红半绿,双瞳似有无数星光闪烁。
那是一种吞噬星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