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年少
不知出于何种心情,于森竟然笑了。
与之相比,沈婉竹的神色却一片清清雅雅的漠然。
“阎王说了,已是三更,你该去了。”
于森一惊,下意识地就想逃出暗器可毒物,可锋芒一闪而过,下一刻。
于森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线,他瞠目,捂着脖子上的血线,温热的血,从那条血线里狂涌而出。
他惊骇的往后倒去,至死,都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怎么可能?那不过是一闪而过而已,沈婉竹究竟是如何下的手,为何她的刀,竟然如此快?
于森轰然倒地,再看沈婉竹,她片叶不沾身,身上依然干干净净的,连一滴血液也没有沾上,是真真正正的杀人不沾血。
甩掉匕首上的血珠,她淡然地将这把匕首插回长靴之中。
……
韩愈宁策马狂奔,城里人潮汹涌,他险些追丢。到最后还是沈青雉放出了红色的小纸人,沿途一路搜寻着于森留下的线索,这才寻踪来到了城外。
不苟言笑的晋王世子绷紧了脸色,可要是细看,他脸色竟有些发青,而且那一双瞳孔,宛如幽火摇曳个不停。
婉竹,婉儿,婉儿,婉儿……他心里,脑海里,全是这个名字。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时晋王镇守边关,韩愈宁一家尚未搬来京城。可早在懂事起,他就知道,他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他比未婚妻年长几岁,双方是世交。
当侯夫人怀孕时,晋王与武安侯便笑说,若侯夫人这一胎是男的,便叫两个孩子结拜为异性兄弟,而若这一胎是女的,也正好成就秦晋之好。
韩愈宁在边关生活了许多年,两家大人偶有通信,直至边关安定,晋王携带妻儿家眷奉旨回朝。
回京后,晋王曾带着年幼的韩愈宁去侯府拜访。那时的韩愈宁还只是一个小少年而已,但他从小生的威武,个子也比同龄人拔的更高。
当晋王与武安侯叙旧议事时,侯府的下人待他去见他的小未婚妻。
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少年板着脸,面无表情地思忖。
“曾听父王说,我那未婚妻叫青雉,沈青雉,小小年纪,脾气不小,爱作爱闹。”
少年不喜欢女孩子,尤其是那些刁蛮任性胡作胡闹的娇气包,一想等下要和那小未婚妻打交道,他就头大如斗,甚至生出了退避之意。
可他知道不能那么任性,更不能那么不礼貌。
于是他板着小脸,怀揣壮士断腕的决心跟着下人向前走。
路过侯府后花园的凉亭时,他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纤细的眉毛下是双漂亮的眼睛,巴掌大的小脸很是柔美,一副小贵人的姿态,左手执笔,写写画画,他被吸引了过去。
“小姐,风大了,您该多披件衣裳。”
旁边的婢女一脸疼爱地为小姑娘加衣,小姑娘乖巧地笑着向婢女道谢。
她不像传言骄纵,倒是一副软绵绵的样子,笑起来又乖又甜。
那一刻少年望着她回不过神来,他心想,这难道就是他那位未婚妻?父王曾说传言不可尽信,看来果然有些道理。
可紧接着,婢女看见了他,先是惊讶了一下,才说:“这就是韩世子吧?奴婢见过世子,世子可是来见大小姐的?”
少年木讷地点着头,看看那甜甜软软的小姑娘,正要往前走一步,却又听:“大小姐在房里歇着呢,这个时辰应是在午睡。”
他一愣,不禁顿足在原地。
“那她是?”他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女孩软软的笑着,她似乎身体不大好,脸面比寻常人更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婉竹见过韩世子。”她笑吟吟地向他行礼。
旁边的婢女说,“这是我们侯府的庶二小姐,沈婉竹。”
……
那是韩愈宁与沈婉竹的初见,后来他总算见到他传闻中的未婚妻,发现未婚妻虽然偶有刁蛮,但也不失天真可爱,是个没有坏心眼的一根筋直肠子,而且为人很仗义。
明明是个小女孩,可豪爽的做派更像个小男子汉。
但他却总也忘不了,第一次去侯府曾看见的凉亭,还有那个凉亭中娇软甜美的小姑娘,那位侯府庶出的二小姐……
一年一年过去了,侯府姐妹逐渐长大,却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不知从何时开始,沈青雉变得越来越不讲道理,没了从前值得称赞的特质,倒是变得是非不分,又狠又毒……叫韩愈宁很一言难尽。
但相处了这么久,青梅竹马,在他心里青雉就像他的亲妹妹。婉竹却不同。
他每次看见婉竹都会脸红心跳,本就寡言少语的他变得像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一声不吭,年少不识情滋味,他也不懂那意味着什么。
直至后来战事又起,他与侯府的庶长子沈若愚分别去了一南一北两处战地,那时候除了王府家书,也偶尔会收到沈青雉的来信。
她会在心中提侯府发生的大事小情,每当她提到婉竹时,不苟言笑的韩愈,总会不自觉发笑。
直至某一天,他突然开了窍,他明白自己这份心情意味着什么,他有了喜欢的人。
却不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而是记忆里那个甜甜软软的小姑娘。
……
韩愈宁这边的战事结束后,立即班师回朝。侯府庶长子沈若愚那边战事吃紧,一直在边关奋战。
他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说清楚,他无法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欺骗自己娶另一个不爱的人,那在他看来,既是委屈他自己,也是对沈青雉的不公平。
然而就在他回到京城后,却又发生了许多事。
外界传言侯府姐妹不和睦,他曾不止一次撞见,沈青雉来了脾气,劈头盖脸的数落婉竹,甚至曾掌捆,婉竹却从不发火,仅是强颜欢笑。
他曾为她不平,她却疏离冷淡说:“韩世子,日后婉竹要唤您一声姐夫。您哪怕是偏心,也该是偏心着长姐才是。您又怎知,长姐是错的,也兴许是婉竹栽赃陷害,兴许是我惹了她。”
说完这话,她就冷淡地转过身,他却很清楚,她在避嫌,在他们二人之间划下楚河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