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金秘境内没有大道,只有很多前人开辟的羊肠小路。
云浪的地图太过简略,难作参考,夜酩只能每走一段路,就爬到高处观察一番,好在最高的那座山峰抬头可见,看着并不算太遥远,不至于迷失大方向。
但跑出大半时辰后,夜酩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虽然方向没错,也没有走过回头路,却始终没能靠近那座形似牛角的山峰。
都说望山跑死马,但那只是相对普通人而言,夜酩却是修行者,就算不动用护道金铭,他亦能观察对比出距离上细微的差别,绝不可能因为心里焦急而产生错觉。
为了再次确认一下,他将刚刚走过的路全都回查一遍,并未发现任何蹊跷。
随即又再次动身,穿林跳溪向前跑了一个多时辰,寻到一处山岭高处,瞭望远方,仍是觉得离那座山峰很远。
少年站在林边,大口喘着粗气,脸颊涨的好似要渗出血来,汗水顺着下颚不断滴落。
他忽然挥刀对着身旁一棵大树一通乱砍,发泄了一阵心头怨气。
眼见一直傻跑下去不是办法,夜酩倒在林边草地上,拿出云浪的地图翻来覆去观看。
太阳西斜,天色由明转暗,上方那片倒悬世界渐渐隐没在夜色中,被一片片星光和许多金色线条取代。
夜酩看了好一阵这诡异的“星空”,也没瞧出那些光点究竟是什么,只能肯定那绝不是星辰。
他又翻身站起,望向远处那座高山,却无意间发现天幕上有两条弯曲发光的金线交汇一处,就像是那牛角峰的水中倒影,角尖前有一个金圈,下面恰好对着一座稍矮的山峰,才发现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或许灵金内府并不在最高那座山峰上,而是在那金圈下方。
夜酩一阵兴奋,忙以眼中见画之功,回看白天路途,发现竟看不到那座山!
这反而让他更加确定了猜测。
他猛然从草坡上跃起,往嘴里又丢入一颗五玄丹,朝着前方奔去。
……
少年披星戴月,在漆黑的密林中穿梭,暗催气机,展开神识,避过一处又一处障碍,加上有陈瞎子这个浮魂提醒,速度并没减缓多少,虽然这不免要消耗大量气力积蓄,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夜酩有种预感,云浪并没说出他爹的全部实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早到一刻便比晚到一时强!
但人力终究有穷时,在整整跑出两个时辰后,中间一气未歇的少年终于支撑不住,跑出一片树林后,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准备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然而,就在他背靠林边大树喘息时,漆黑老林中忽刮起一阵劲风。
少年警觉起身,朝身后望去。
一种长年躲避追杀培养出的敏锐直觉弥上心头,让他的心神瞬间如弓弦般紧绷起来。
就在他将目光凝向林中一处黑暗时,瑟瑟冷风中悄然泛起一丝异样杂音。
那声音很轻微,如雏鸟破壳。
一点微弱金光在那黑暗处亮起,就像是有人用刀子划破一面黑布帐篷,眨眼变成一道泛着金光的裂口!
一个在黑夜里看着灰蒙蒙的高大人影从中踏出。
夜酩面色骤寒,豁然朝前挥出一记刀芒,同时飞身后掠,落在后方一片开阔地带。
那人影见刀芒来袭,非但未惊,反而冷哼一声,挥手斩出一道幽蓝剑光。
只听嗤的一声锐响。
剑光如入无人之境,毫无阻碍地破开刀芒,落在一棵碗口粗的杉树上,大树忽如折断的麦秆,发出“咔嚓”一声裂响,轰然倾倒,激起一地尘烟,惊得林间鸟兽四散。
夜酩在看到幽蓝剑光的一瞬,心头大惊,忙疯狂催动体内气机流转。
世间修行法门万千,修行者吐纳天地元气亦有属性之分,炼化出的真元千差万别,施展出的剑罡刀芒便自然颜色各异。
这种色泽幽蓝,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阴冷之感的剑光很有特点。
“是那个神将?!”
这是夜酩脑海中反应出的第一个人。
事实也恰恰证明了他的猜测。
只看从老林中一跃而出的灰影身高九尺,头戴金冠,身披宝甲,只有一条手臂,擎着一柄断剑,不是那玉面神将,还能是谁!
夜酩惊呼一声,没想到玉面神将竟能从那墟神手中逃脱,想扭头就逃,又迅速冷静下来。
眼下他体力难支,神将在此时出现,想必不是偶然,很可能是想趁火打劫。
那便说明其有所顾忌,最起码实力已经受损!
少年想到这些,忙暗摄心神,借着头顶来自异世界的星光,再仔细去看神将,却被其模样吓了一跳。
只看他浑身裹着一层灰色火焰,前胸破了一个大洞,像是被打烂的瓷瓶,内里空空如也,破口处还在不断往外流散金辉,原本冷酷犀利的眼眸已变成两个幽蓝火团,额头上有一道如瓷片崩裂的裂痕,一直延伸到下巴,看着分外狰狞恐怖。
“神性……神性……”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声音忽从极远处传来,如空谷回声。
神将似受到声音驱遣,眼中幽蓝火苗忽然变得猩红,就像是一个极度饥饿的猛兽看到一只肥美的羔羊,嘴巴一下咧到耳根,一个闪身便朝夜酩径直冲来,挥剑猛斩其头颅。
但令夜酩感到奇怪的是,这一击并无任何玄妙,只是凭蛮力而为。
夜酩不敢掉以轻心,一刀反撩而出,直斩向那断剑落处。
一片如匹练般的银色刀芒骤然从刀锋飞出,在漆黑夜幕中犹如一道划空而过的闪电,又似一条银鞭,狠狠抽向神将握剑的右手。
在少年预估中,神将这一剑必暗藏玄机,他看不出玄妙,便追本溯源,攻其必救。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
银色刀芒一下抽在神将手腕上,登时将断剑连同神将小半条手臂一同削断。
但断口处往外洒出一片红雾,刹那间又愈合如初,并未让神将动作受到丝毫阻碍,反而一剑结结实实砍在他挥起的柴刀上。
铮的一声震鸣。
神将手中断剑折断一节,断刃朝斜侧飞出。
夜酩大惊,见神将想跟他贴身近战,忙脚步一错,朝后急掠。
他可不想跟着怪物有何接触。
可神将动作奇快无比,瞬间又欺入他身前三尺,再次挥剑削他肩头。
夜酩横刀朝前猛然一拍。
如浪涛般的银色刀罡卷起,直贯其头颅。
轰的一声闷响。
神将半面脸颊被一记浊浪刀拍碎大半,又是一片红雾飞散,但其金身又刹那复原,还一剑险些砍到他手腕上。
少年见这种打法很吃亏,也刹那变招。
一刀猛然朝前劈出,在身前布下三朵刀昙,砍的神将周身鳞甲翻飞,红雾四溅,长剑寸寸折断。
可依旧没用!
神将根本不知痛楚,眼见断剑无用,又弃剑挥拳砸来,就是一个劲不计代价猛攻。
夜酩不得不一退再退。
两人就像一对在空中缠绕飞舞的蝴蝶,几息间已跃过数十丈距离,在山坡上留下一串深坑,气劲四射之下,乱石四溅崩飞,甚至连周围空气都为之抖动起来。
夜酩感觉气机积蓄消耗甚巨,转眼跌入四境,若再这样被消磨下去,一定会被耗死。
他身体里猛然响起一阵犹如江河奔流的气机震鸣,瞬间将体内大半真元倾入手中黑柴,将刀朝地上猛然一划。
一股银色天地元气随着刀锋牵引似一道堤坝拔地而起,陡然朝神将迎面推去。
这是祭炉剑诀中转守为攻的截剑势,围堰决堤。
只听轰一声闷响。
神将与堤坝狠撞在一处,前冲身形猛然一滞。
夜酩趁机提刀朝前一刺,刀锋如同一根尖利的凿子,在堤坝上戳出一个裂口,无数刚刚被刀罡截断流通渠道的天气元气如洪水决堤般顺着刀锋所指,尽数冲向神将胸膛。
咔咔咔……
一串犹如瓷片碎裂的声音响起,神将被这股巧借天地元气流转而造就的巨大反冲之力撞得倒飞而出,身体还在空中,便因为承受不住天地元气的冲压,彻底炸裂开来,化作一堆碎片,散出一大片红雾。
夜酩眼见一招见功,眉头却骤然凝起,心中非但没有丝毫雀跃,反而有种上当的感觉。
便在此时,他前方虚空里忽闪出一点金光。
那是一颗金灿灿、圆溜溜的珠子!
“魂珠?”
夜酩微愣,却看那珠子忽化作一束流光,朝他眉心刺来。
少年大惊,忙挥刀朝前一劈,却没能阻碍金珠分毫,被这介于虚实之间的魂珠灌脑而入。
夜酩只感觉眉心巨痛,惨呼一声,仰头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