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另一个房间内。
赵承乾三人的脸色与年轻靶子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惨白。
结局瞬间反转,让三人都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年轻靶子垂着头,汗珠从鬓角淌下,不知该如何解释刚发生的一切,被范焱骂了句“蠢货”后,便再不敢作声。
面对赵甲,他并没有丝毫轻敌懈怠,已拼尽全力,但比斗胜负已分,就算能找出千万种理由,也无济于事。
范焱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房间一处角落,沉思了片刻。
冯铁炉和赵甲的真实修为都不到四境,按理说即便借化乐天的天道规则拔升境界,比斗的技巧、经验、临场应变能力依靠吞食武技,也无法在短短五天内消化速成。
然而,刚刚两场比斗,这两人都有超乎常理的惊人表现,尤其是层出不穷的后手,让他都觉得很匪夷所思。
范焱心生狐疑,圜梦草的功用他最熟悉不过。
他能从塔牢最底层一个活饲爬到如今这个位置,有一半功劳都要归功于这种奇草,能让他料敌先手,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他和赵承乾的关系绝少有人知道,夜酩不可能怀疑到他,按理说他的所做所为应该不会出现在其梦里才对。
他有些不解,很是不快。
事情发展已脱离他的预想,而他习惯将一切不确定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冷冷一笑,缓缓起身,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走入法阵。
在无极宫,已很少有人能让范焱提起兴致亲自下场。
这次,他要试试夜酩到底有多少斤两。
少顷,夜酩也来到场上。
两人相隔三丈而立。
范焱手持妖枪朝浮,扫了眼夜酩手里的柴刀,面露微嘲:“怎么,你就打算用这砍柴的玩意跟我比试?”
夜酩冷哼一声:“对付废柴,不用柴刀用什么?”
范焱被噎了一句,不怒反笑:“逞口舌之快,只能说明你现在有些心虚,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接受我之前提的条件,我听说你虽然名义上是太平楼上宾,但处处受监视,想必遇到了不小麻烦,我或许能帮你解决难处”
夜酩扯扯嘴角:“说这么多废话,我看是你心虚才对,小心偷鸡不成,反失把米”
范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夜酩,抬手摘掉朝浮的枪套,露出寒光熠熠的枪锋。
不过,他随即又一顿,像是想到一件趣事,故意压低声音说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听说你爹是铁骨剑圣张凌寒,那就让我领教一下你的剑法到底能有多强!”
此话一出,夜酩骤惊,没想到赵承乾竟早已知道他的底细。
难怪刚刚比斗前他故意拿金珠激他加大赌码。
可为什么梦占之时他什么都没发现呢?
夜酩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
但还没等他再开口问什么,范焱已抢先出手。
金枪朝浮如蛟龙出水般当空一抖,枪身骤然绽放出一片绚烂光华。
在他臂膀一震之下,枪尖上发出嗤的一声锐响,飙射出一道如火鸟般的枪芒,刹那突破三丈距离,笔直刺向夜酩面门。
然而,夜酩亦早有准备。
几乎是同时,他那看似瘦小孱弱的身体中也发出一声如劲弓崩弦般的怪响,整个人诡异一晃,竟瞬间一化为二,虚影尚站在原地,真身却已避过枪芒,似一道飞矢疾射而出,瞬息间欺入范焱身前一丈。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在看到这个假赵承乾手提金枪上场时,夜酩就打定主意要贴身近战。
他当初可是亲眼见识过赵承方那杆夜陨枪的神异之处,朝浮必然也是一件神器,绝非他手中这把黑柴能够匹敌,而赵承乾找来的高手很可能是赵家某位供奉,枪法必然远在其之上。
因而绝不能给他发挥长处的机会。
便在范焱一枪势尽,尚未抽枪换势的空挡,夜酩已掠至他身前五尺,霍然挥出手中柴刀。
黝黑色的刀锋骤然发亮,一抹银色刀罡带着锐利的破空声,如一轮弧月般破空而去,贴着枪杆斩向范焱握枪的手腕。
不过,也是在这个瞬间,范焱臂膀一颤,枪杆一抖,砰然震碎刀芒,又借反冲之力,将妖枪甩出一个惊人的弯弧,如藤条迅疾回弹,正赶在夜酩收刀未及的刹那。
只听铛的一声震响。
枪身与刀身相撞,火星四溅,一圈环形气浪当空爆开,瞬间将地上青石震得四分五裂。
夜酩感觉握刀的手臂像是被铁棍狠狠抽了一下,痛的顿时失去知觉,一声闷哼斜飞出去,摔出十来丈远,喷出一口鲜血,拄刀半跪在地。
尽管上场前他就已经预料到要面对的敌手恐怕会比前两个更厉害、更难缠,却仍是没想到会高出这么多。
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一招三变,破势又借势,可不是一个五境修行者能做到的事。
“这人很强!”
四楼包房内,清风背手感叹了一句,脸色有些感慨。
本以为夜酩上场就能砍瓜切菜般赢了赵承乾的冯铁炉和赵甲却都有些焦躁不安。
冯猴子原地转了一圈,忽对着身旁清风拱手,恳求道:“师兄,劳您大驾,再去帮帮我兄弟,你放心,以后只要你有事,我绝无二话”
赵甲也在一旁附和,很替夜酩担忧。
清风微微一笑:“用不着,夜酩能应付,他后招多着呢,你们无需担心,在太平城这么多年,我就从没见过有谁能像他一样把苦肉戏演的如此逼真”
冯铁炉微微蹙眉,也不知清风哪里来的信心,与赵甲对视一眼,都深深吸了口气,又暂时安静下来。
另一个房间。
赵承乾、刘祛病和韩四并排站在靠蜃珠最近的地方,眼光一错不错盯着场上的局势。
前两局被打脸,已经让三人长了记性,谁都没再说些冷嘲热讽的话,虽然眼下范焱占据上风,但三人还是隐隐有些担心,这来历不明的夜酩会有什么他们预料不到的后手。
范焱一招见功,并没有乘胜追击,对他而言,这场比斗的胜负毫无悬念。
他只是想试试夜酩的根底深浅,见其强咬牙关,从地上站起,又将刀换到左手,缓缓摇摇头。
“太慢,你就这点实力嘛?那我可要很失望啊”
夜酩抹去嘴角流下的鲜血,又深呼吸一口气:“大意了”
范焱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沉之色。
他生平最讨厌看到此刻夜酩这种面对强敌仍毫无示弱的眼神,总有一种想要征服他们,打得这些人跪地求饶,哭爹喊娘的冲动。
“很好!”
话音未落,范焱已第二次抢先出手。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架战车,带着呼啸破空声,瞬间欺过十余丈距离,一枪刺向夜酩胸口。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范焱都没有坐等他人来攻的习惯。
这是他从塔牢底层一路拼杀到如今这个位置所信奉的一条铁律!
凡事都要抢占先机,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御手段。
只要足够快,所谓后发制人就是笑话。
至于什么高手风范,只有两种,
一种是站着笑的,一种就是躺下叫或不叫的。
当夜酩再次看到朝浮枪刺来,金光耀目的枪头上骤然迸现出一道枪芒,恍如枪锋瞬间长出一尺时,他心里却泛起深深的疑惑。
这一枪隐隐藏着一股剑意,与他梦占所见赵承乾用的枪法毫无相似之处。
赵承乾所用朝浮枪神出鬼没,时常能幻化出妖头兽首,拟像逼真,威力巨大,但准头欠佳。
可眼前这人却恰恰相反,枪法平平,却能将时机和力道拿捏的如火纯青。
刚刚他就是看那招“火凤朝阳”使得不伦不类才没多加提防,反而被暗藏在枪杆中的崩劲震伤的。
其实这倒不难猜,或许这赵家供奉并不会赵家枪法,只是为掩人耳目,才以枪当剑。
眼下见金枪似一柄长剑,夜酩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下。
只是闪念间,他双脚微错,飞身朝后一掠,同时将体内磅礴真元灌入手中黑柴,一刀横斩而出,使出祭炉剑决中的横剑式“江流万古”。
但这一刀在外人看来,却是既无势如破竹的刀势,亦无磅礴喷涌的刀罡,很像是气力衰竭之下的顽抗之举。
范焱一脚点在夜酩身前丈余,眼见其使出这样一招,虽不知其中玄妙,却也加着小心,没再贸然急进,而是猛然将金枪一抖,枪锋骤然由实化虚,幻化出一只狰狞恐怖的龙首,朝其迎头撞去。
这是几日前,他从赵承乾献给他的枪法口诀中领悟的一式能激发妖枪蕴含的蜃气的招式。
可让久经杀场的范甲首始料不及的是,便在他挥枪刺出时,忽然感到身侧有股罡风似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奔涌而来,其中还蕴含着能伤人神魂的磅礴剑意。
那种感觉就像是目睹巨浪迎头拍来时的危机感。
在意识到被夜酩算计的刹那,范焱瞳孔瞬间缩如针芒,也不得不拿出看家本事应对。
一股如寒霜般的白色罡气骤然从枪身上迸发而出,随着他抽枪换势,一枪快似疾电般迎风刺出,一连串亮如寒星般的枪芒在枪锋急抖之下飙射而出。
空气中就好似有数十个鼓胀水囊被同时刺破,砰然爆开,无数细如寒芒般的罡气呈伞状四射开去,瞬间将迎面奔涌而来的罡风,连带其中隐含的磅礴剑意切割的支离破碎,在地上、墙面上留下一片纵横交错的划痕。
但也就在他枪锋旁落的瞬间,夜酩已挥刀劈碎龙首,反手一记劈风入玄门,在身前猛然斩出一片高如城墙般的碧绿刀幕,直切其中线。
由于这一手来得太急,转换太快,反差太过剧烈,让包间内观战的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很难想象,夜酩如此瘦小的身体内,竟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力量。
但巨大刀幕并未砍中范焱,在他果断弃枪,竭尽全力侧身闪避之际,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和鞋尖一瞬划过。
在其脚下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有半尺,纵达十丈的恐怖刀痕。
夜酩单手提着刀,停下微喘了口气,道:“寒冰剑经,雨碎珠生,还凑合”
范焱有些震惊,刚刚那一刀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尽管他并非硬接不下那一刀,但还是没有轻易冒险硬抗。
而在没有任何酝酿的情况下,随手就能施展出这样威力巨大的一刀,夜酩真实的修为已超出他的预估,最起码也有五境巅峰。
他心生疑惑,脸色变得有点白,反问道:“你这是什么刀法?”
“不知道啊,打赢我,我就告诉你”
夜酩冷冷一笑。
范焱额头青筋乱蹦。
包间内。
清风见此一幕,轻笑一声:“你看,我就说他是装的吧”
赵甲咽了口唾沫:“我滴乖乖,这一刀也太霸道了”
冯铁炉小眼睛精光四射,就像是瞧见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妈的,我要学这招!”
两个一见夜酩得势,显露惊人修为,顿时又有些不着调,忘了刚刚的提心吊胆。
赵承乾此刻的脸色比场上范焱还要白,神情激动道:“这绝对不是夜酩,他一定是找人冒名顶替,这是作弊,他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刘祛病和韩四也是一脸惊悸,感觉手脚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