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说话之间,目中光芒锐利,仿佛凝成实质,落在道人身上。浑身气势虽然隐藏不见,但却好似隐藏起来的猛兽,随时都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道人自然不是等闲之人,但是被苏明这目光一扫,也是浑身冰凉,面目失色。他虽然是先受伤,才被那邪人追杀,但即使换了平时,与那邪人相争,也未必就能胜,只怕还是不胜不败的可能性居多。眼见苏明三拳两脚之间,就破去那邪人引以为傲的黑云魔障,将之逼得话都不说就狂飙而去。这等威势,简直是难以置信。
如今苏明气势不显,他反而更加警觉。当下就是长叹一声,目光和苏明相对,也不再装死。他虽然不觉得自己在生死关头,祸水东引,将苏明拉下水的做法有什么错处,但是现在毕竟身受重伤。再说了,若是换了别人祸水东引牵连自己,少不得也得动怒,教他作人。
“先前是求生心切,不得已而为之。我现在身受重伤,以阁下的修为境界,一掌便能拍死我,不知阁下想要如何?”道人将心一横,索性就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只待看苏明的心思。
苏明面无表情,问道:“你先前那御剑之术,是太乙门的太乙分光剑吧?刚才追杀你那邪人,是什么来头?”
“小友好眼力!”道人见苏明没有动手,心中顿时一松,先服了一颗丹药、随着药力迅速化开,面色渐渐红润起来,气息也稳定下来,道:“老道唤作流光道人,正是太乙门弟子。先前那邪人,唤作燕无邪,自称白衣秀士,旁人都唤他白衣邪士。他本是邪道极魔宫传人,一手黑云魔障,也算难得一见的神通,不想竟被你举手破去,实在令人惊奇!”
流光道人回答之时,心思电转,将世间所知的门派都想了一遍,却不知哪里才能出得这般人物。他出身道门四派之一的太乙门,神通秘法见过不知多少,一眼就看出了苏明现在不过二十出头,心中更是如巨浪拍击,震骇不已。
如此年纪,如此修为,如此境界,古今罕见!
苏明闻言,又问道:“燕无邪既然知道你是太乙门弟子,还如此追杀,不怕日后太乙门报复?还是有别的原因?”说到后来,眼睛一眯,锋芒毕露。
流云道人苦笑道:“极魔宫是邪道大派,不必我太乙门差上分毫。自古正邪不两立,双方大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若死在他手里,也没有什么办法。”
却不想苏明冷笑一声,言语冰冷:“你把我当三岁小孩?以你的剑遁之术,若不是先受了伤,他能追的上你?再说我看你伤势,与他的气息并不一致,显然有所隐瞒。含糊其辞,欺骗与我,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流云道人,面色一变,随即感受到了苏明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心中大急,连忙道:“小友且莫如此!”
苏明目光冰冷,一字一字道:“你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我便饶你一命。否则先前祸水东引之事,就算元神人物来了,我也不会如此干休!”
流云道人被他气势一激,伤势又有些复发,浑身都是冷汗连连,急忙道:“小友莫急,且听贫道慢慢说来。”
苏明一言不发,听他细说。
“几日之前,贫道云游天下,在这太行山附近,三晋之地,发现了一处前人遗迹。本想独自探索,却不想遗迹禁制威力惊人,将贫道击伤。燕无邪这邪魔也是探访遗迹而来,发现了贫道,便一路追杀而来。”
“哦?”苏明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前人遗迹?”
流云道人道:“那处遗迹古怪非凡,单单是禁制就将贫道击伤。如果当真进入其中,只怕能得天大的造化也不是不可能。”
苏明冷笑道:“你身为太乙门弟子,自有顶尖传承。随便碰到了一个遗迹,就说有天大的造化?”
流云道人叹道:“小友不知,太乙门人数众多,我本领稀松平常,算不得出众。那些灵丹妙药、神通法门,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眼看年纪已大,连先天之境都无法突破,自然要云游天下找些机缘。否则一旦气血衰弱,修道一途更是寸步难进。道门大宗说起来固然风光,但其中艰辛,又是几人能知?”说到后来,竟然满是伤感。
苏明才懒得理他这种心情,人活在世间,就如同在一个大苦海。何处不苦?何人不艰辛?当下道:“你既然实话实说,我便不杀你。你从那遗迹之中得了什么好处,我也不在乎。”话音未落,转身大步离开。
却不想刚一转身,流云道人面上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手掌伸出,一物迅速飞出变大,在空中化作三丈高下,正是一座青铜大钟!
大钟一到空中,顿时散发出一股古朴悠远的气息,仿佛上古之时,大荒之中。上面许多图案文字,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在空中迎风一晃,钟声大作,厚重深远。
“你修为境界如此高明,一旦前去,怎么还会有我的机缘?若不是你替我挡住了白衣邪士燕无邪,怎么会有时间炼化这座铜钟。如今用这铜钟送你上路,也算对得起你了!”流云道人前面如此坦诚,不过是迷惑苏明,借机压住伤势,恢复真气而已。此时心中发狠,以太乙门秘法驱动自遗迹中得来的这座铜钟,朝着苏明就撞了过去。
一撞之下,携风雷而击,一股子浩大苍茫的气势顿时散发出来,仿佛古老的神力在此时重现世间。
苏明猛然转身,衣衫猎猎,眼神冰冷有如千年不化的玄冰,气势却如炽盛的烈焰熊熊燃烧,肆意散发的正是纯粹到了极点的杀意:“好个道人,如此狠毒!”真气涌动,澎湃生潮,就是一拳轰出。
这一拳轰出,天地间异啸连连。这啸声不是人嘴发出的啸声,而苏明庞大真气撕裂空气发出的啸声,便如深渊之下的潜流暗涌,有着仿佛能摧毁天地的力量,惊人之极。
流云道人只看到了一个拳头。
初入眼时,那只拳头只是一个小点,非常的小,似乎远在天边,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打过来。当这只拳头打过来时,空气突然一窒,仿似所有的空气都给这拳头内包含的劲气排斥一空,流云道人顿时有一种不能呼吸的感觉。天地更突地一窄,如铁环般四面压过来,让流云道人几乎无法动弹,而面前那只拳头却是狂飙突进,破空而来。
所有的一切,在这只拳头之下,好像纸糊的一般,纷纷碎裂,甚至连阻挡一下都做不到。那只拳头在流云道人眼中急速扩大,转眼之间好像便充塞了整个天地。
一拳!只是一拳!
但这一拳是如此的惊人,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世界末日,一切的挣扎都只是徒劳,只能闭目等死。
“不好!”流云道人心中警兆大生,顿时清醒过来,便见到苏明那一拳正正轰在青铜大钟之上。
一圈圈波纹自交击之处散发开来,方圆数十丈之内,不论是草木竹石,还是其余杂物,被这波纹一绞,都化作了粉碎,随劲气鼓荡,飘飘洒洒。
那青铜大钟被苏明这一拳击中,连连震荡,青光涌动如水。上面的无数图案文字好似活了过来,围着钟声,有如星云旋转。一股莫名大力涌来,余势不绝,仍然朝苏明狠狠的撞了过去。
“好钟!”苏明见状,反而一声长笑,豪气顿生。他也不退避,拳头直直轰向落下的大钟。庞大的劲气卷动,宛如一条纵横睥睨的蛟龙,卷动天风海雨,威势无匹,涌向大钟。
劲气相交,那大钟只是微微一晃,青光荡漾,继续撞来。
苏明也不在意,又是一拳轰出!
金青光大钟再次晃动!
苏明只是一拳一拳轰出,直来直去,大开大阖,极其简单,却偏偏气势宏伟,每一拳轰出,都有山崩地裂之势。而他真气运转之间,越来越快,奔涌席卷,狂暴如潮!
苏明一连轰出七拳,庞大的劲气竟然硬生生将大钟外围的青光轰了个精光。面容不变,又是一拳轰出。没有了青光的阻拦,狂暴如龙的真劲直直落在了大钟之上。
噗!
随着青铜大钟的倒飞回来,流云道人浑身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真气乱走,五官七窍都有血液流出。身侧的飞剑突然飞起,化作一道流光,刺向苏明。
铜钟被击退,流云道人被秘法反噬,浑身真气乱走,再加上复发的伤势,已经处在散功的边缘。飞剑出击,也不过自行护主而已,又怎能对苏明造成半点威胁?当下随手一拍,飞剑好像发出了一声悲鸣,被拍出数十丈外,掉落在地,再也不能动弹。
“流云道人,你祸水东引,我不与你计较。我击退白衣邪士,也算救你一命。你不但不感谢,反而恩将仇报,想要杀我。既然如此,我便杀你!”苏明一步踏出,到了流云道人身前,面无表情,一掌拍下!
“不!我是太乙门弟子,你杀了我,太乙门不会放过你的!”看着苏明一掌拍下,流云道人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懊悔。
随着一声轻响,无数种想法都随着生命烟消云散。
“太乙门?谁来杀我,我便杀谁!太乙门想杀我,我便杀太乙门!”苏明心意坚固有如磐石,哪里管流云道人最后这一句诅咒一般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