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爹娘只在脑海中勾勒,如今眼前的孤坟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十几年朦胧的情感尽在那八个磕头中爆发出来,齐天跪在地上伸手抓了一把坟土,似乎在感受其中的温度,片刻后,抓着湿土的拳头放到胸口,嘴中呢喃不已,两行清泪从脸颊滚落。
林辰和唐婉不去打扰齐天,只是行了如齐天一样的跪拜礼,然后起身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改名刘枯矾的老村长,一会看着巨坟,一会看着跪地的少年,脸上的泪痕就没有消散过。
不知何时,雨歇云散,笼罩小山岗的大雾也在凉风的吹拂下,逐渐消散,天虽未放晴,却变得清明。
齐天依照旧俗为旧坟添了新土,坟周横生的草木也被逐一清除,林辰不知从哪里挖来一块大石,一步一滑地扛到坟前,一阵清越剑鸣,几道雪亮剑光闪过,大石四分五裂,只留下一块齐整的长条墓碑,碑有刻字。
十几年的无名孤坟,今日终有碑刻,石碑上剑气森森,就连已成大武者圆满期的老仆,都觉得肌肤刺疼,更遑论寻常武者,从此之后,刘家村村后的小山岗顶,将成为绝大部分人的禁地。
齐天仔细观察周围,发现巨坟周围已经无可收拾,于是就准备下山而去,墓冢仍在,但有些东西却已经放在了心中。
上山是四把撑开的油伞,下山是四把合起的油伞,四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在山岗的小路上,脚步明显轻松了不少。
刘家村祠堂的小院中,一老三少依旧围桌而坐,桌上一壶清茶一壶老酒,少的喝茶,老的喝酒,没有半分违和感。
林辰鼻尖闻着酒香,想要跃跃欲试,老村长见此洒然一笑,然后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酒杯,给林辰倒上,眼神示意另外齐天和唐婉,两人纷纷摆手。
林辰也不客气,举起酒杯就仰头倒入,然后就见到他一边吐舌头一边跳脚,嘴里含糊不清的喊道:“这是什么劳什子酒,也太辣了!”
老村长哈哈大笑,道:“少堡主,这是老朽自酿的椒粱酒,怎么样,够味吧?”
林辰摇摇头,赶紧抓起杯子倒了两杯热茶,也不顾是否烫嘴,就灌进嘴里,想要缓解舌尖上的辛辣,见到林辰如此窘态,齐天和唐婉在一旁乐不可支,之前有些沉闷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小天,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辰闹腾了一会后,开口问道,从林琅来康庆城救人,此事已了,齐天找到了父母的坟茔,也祭拜过了,旧齐国太孙活着出现在康庆州的消息,想必不久之后就会传遍高南全境,到时候明流暗流涌动,肯定会有一番骚乱,三人以齐天为头,接下来如何行事,还需要齐天定夺。
齐天手中摩挲着茶杯,然后笑道:“郡主,你一直想去高南京都大高城见识一下,那我们就去那里可好?”
唐婉闻言眼前一亮,高兴道:“好啊好啊,正好去看看这大高城与我们林琅的琅都城比一比,看谁更繁华气派。”
对此,林辰举双手赞成,他可不管那大高城是否存在危险,只要有的玩有的看,龙潭虎穴他都敢闯一闯。
“殿下,老仆也要一同前往。”
在一旁喝酒的老村长红着脸道,语气中透着斩钉截铁,本来他一直喊齐天为小主人,可是齐天觉得很别扭,就让老村长不必如此称呼,老人曾经侍其父为主,与他倒是没有太大关系,可以跟着其他亲近的人一样喊他小天即可,可是老村长死活不答应,说作为老仆可不敢逾矩,齐天万般无奈之下,选了个折中的殿下称呼。
“老头,你跟着干嘛,难道也想去见见世面?”
林辰没大没小的道,老村长也不气恼,只是言辞恳切的道:“以前主人在世时,老仆没有尽到做仆的本分,尤其主人罹难之时,这十几年来每日都万分愧疚,现如今见到小主人了,不论如何,老仆都要护着周全啊!”
齐天清楚老村长的心意,他叹了一口气道:“枯矾爷爷,齐天现在有自保之力的。”
老人笑了笑,之前在山岗顶齐天剑气切碑,那透露出来的剑气十分凌厉,让他心里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小主人年纪轻轻,竟然达到了真武境界,这是多么了不得的天赋啊,他在武学上浸淫数十年,才摸到真武者的门槛,如果没有特别机遇的话,这辈子可能就只能止步于此了,不过同时他也非常快慰,小主人在武道上有如此成就,再以太孙殿下的身份振臂高呼,想要报仇,也不是天大的难事。
“以殿下的实力,老仆的确有些多余了,不过出门在外,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打理,在这方面老仆还是可以胜任的,以前不敢跨出刘家村一步,是怕主人尸骨未寒又遭横祸,所以只能寸步不离的守护在此,现在有殿下的剑气保护,寻常人等已经接近不了,老仆可以放心的跟着殿下了,而且村中还有人在,可以把守墓的重任交给他们。”
齐天见到老人眼中的坚持,也就不再拒绝,有些执念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行走在高南境内,处处都会受到限制,尤其是大高城,对于他们三人来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有熟悉且经验老道的枯矾爷爷跟着,最起码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见齐天同意其伴随左右,老村长顿时眉开眼笑,他拎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下,然后立即起身去屋内开始收拾行囊,生怕齐天反悔,看得齐天有些哭笑不得。
在临行前,老村长把村里的几位青壮喊到祠堂,其中就包括刘桩的爹刘全贵,老人当着那几人的面,揭示出齐天的身份,几个人顿时下跪长拜不起,齐天有些措手不及,只得赶紧上前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拜托众人。
老实心善的刘全贵当了刘家村的新村长,这让刘桩在村里顿时扬眉吐气。
拜别村民,齐天四人向高南都城大高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