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质子,养虎为患 13
“萱草,皇甫大人也无可奈何,这可如何是好?”
公主府东殿闺房内,夕颜来来回回徘徊,急的额头上冷汗直流,面色亦然煞白,襦裙已经褶皱不堪。
萱草此刻却显得格外镇定,她紧抿着唇,眼眶红红的,约摸着是已经哭过了,但是公主府无人坐镇,公主第一次迷迷糊糊醒来时最后的交代就是不要声张。
前有狼后有虎,南质子临时背叛,公主昏迷不醒……
她们身为公主近侍,此时此刻必须要比他人更加冷静!
可是,连皇甫大人找的神医都没有办法的话,公主真的是凶多吉少吗?
萱草吩咐夕颜去端一盆温水来,随即她上前去换下公主额头上覆盖着的面巾,眼眶突然便湿润了起来,几滴泪水无声的落在锦被上。
从三天前夜晚公主参加完朝圣宴后就昏迷过去,她们不敢惊动宫内,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求助皇甫大人。
却不想,神医竟说,回天无力!
思及此,夕颜情不自禁的开始隐隐啜泣,哭也不敢大声哭,生怕走漏了风声。
突然,敲门声响起,夕颜赶忙擦干了泪水前去开门,却见来人正是皇甫邢,身后跟着另一个郎中,不过打扮怪异,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头上围着一条布巾,背着箱箧。
他的眼神有些诡异的幽冷,透着几分不甘愿与愤怒,阴森森的像个鬼物。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只听得皇甫邢开口说道:“这位是苗疆二长老,擅长于蛊毒,特请来为九公主诊脉。”
夕颜赶忙让开,谨慎的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后才关上门。
皇甫邢皱眉凝视着病卧床榻,面色惨白的九公主,她香汗淋漓,但毫无生气,就像褪色的玫瑰,娇美玉面上失去了往日的鲜活生动,几缕鬓发贴在脸颊上,惨不忍睹。
几天前她还能同自己共商大计,那狡黠妖娆中透着几分高洁的气质、眼眸,魅惑多变的言行举止还历历在目。
不过一个朝圣之夜,就成了如今的憔悴模样。
那夜他奋力杀到九公主宴位时她已经消失了,惟有空气中似曾相识的一点陌生的冷香引得他出了大殿,在宫外冰冷的青石板上寻得了失血过多昏迷的她。
那夜,她面部狰狞痛苦,全身皮肤接近透明,虚弱狼狈。
皇甫邢渐渐收敛了面上风流不羁的笑容,合上手中的折扇,转头眸色幽深的盯着正在为沈凉依把脉的二长老。
“苗疆万人,她死尔等陪葬。”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令二长老抖了抖身子,浑浊的眼中迸射出一抹狠戾与无奈,终究歇下了动手脚的心思。
十万人的命,他赌不起。
皇甫邢回过头深深盯着沈凉依的眉眼,若有所思。
莫神医确诊她中的是蛊毒,他便想到了避世退隐却狠毒神秘的苗疆,动用手中暗处势力去苗疆寻医却发现了她的一个惊天秘密。
四年前,她曾陆陆续续从开元大陆各地送一些罪恶之人给苗疆族长,多达百万人,随后苗疆族长让这些人死不瞑目,他亦被烧死,大长老殉葬,苗疆一夜之间遭各方人余党血洗,破落不堪。
因此,苗疆的所有人都无比痛恨他们曾奉如上神的族长、大长老,以及这个神秘人。
而朝圣前,一位族人告诉他们,这个人正是九公主。
怨恨令他们慌不择路,这才有了借着各国制造的混乱对九公主的暗杀。
皇甫邢缓缓打开铁扇,眸色复杂,随后他又漫不经心的一笑,笑容间饶有兴味。
他猜测,那位族人恐怕就是贤妃了。
而令贤妃及其腹中胎儿化为脓浆,死无全尸的人,就是这位心狠手辣的九公主,但是这里面仍然疑点重重。
九公主为什么得罪令外人谈虎色变的苗疆人?
而他此时最为不解的是,南琛詺留下保护她的暗卫为什么全部撤离,甚至南琛詺知晓这个消息也无动于衷?
只因为,手握兵权,权倾朝野的皇甫家决定与九公主合作?还是南琛詺觉得九公主一死,他复仇路上就会畅通无阻?亦或是,云卿舞本就是他的人,一切均是授意?
皇甫邢越是深究越觉得遍体生寒,他不由得怔住了,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南琛詺,细思极恐……
九公主宁愿背负通敌卖国的骂名也要护他安稳,自己也不惜倾尽全力来助他脱离险境。
他打着关心她的口号拿着她给的碧玺换下了所有暗中保护的暗卫,可又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撤离;他与自己称兄道弟,却在当年自己为弹劾而奔波时落井下石。
皇甫邢突然呵呵笑开了,心中瞬间结了一层冰,以浓稠的墨汁狠狠涂抹了南琛詺这个人的名字,望向沈凉依的目光便有些同病相怜。
狼子野心。
他们都识人不清。
九公主,你可知你养虎为患?
皇甫邢突然笑意盎然,却是自嘲而讽刺,他淡漠的盯着二长老,眼中有一丝狠戾。
难怪,他总说九公主优柔寡断。
难怪,他总提醒自己要更狠更绝。
原来,都是铺垫。
“她中的是噬心蛊,每二十四个时辰发作一次。”二长老不情不愿的开口,嗓音沙哑,“解蛊需要以毒攻毒,服用狼牙草、百蝎粉等毒药。”
皇甫邢嗤笑一声,冷然望着耍滑头的老头:“蛊是你们下的,岂能无药?二长老,你可知我只需几十人便能让你苗疆,绝、种!”
二长老面色一变,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冷冷的从箱箧中摸出一个瓷瓶扔给皇甫邢,黑着脸转身就想走,开门却被他的侍卫拦了回去。
可是,他老神在在的于门口站定,眼中竟有几分快意。
皇甫邢从瓷瓶中倒出一颗黑漆麻乌的药丸,蹲在沈凉依床边小心翼翼的搁在她的唇瓣上,柔软的触感令他僵了僵身体,触电的酥麻感瞬间流过全身,直击心底。
他眼中涌起一丝异样,却又若无其事的从萱草手中接过一杯温水喂药入喉。
然而,药丸刚吞下不久,沈凉依的心口就突出一根一根类似虫子的东西,它们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剧烈的蠕动着,慢慢向四处蠕动,游向四肢百骸,最终变成细小的血丝到了食指尖。
皇甫邢皱眉,面色一变,还未来得及采取行动就瞥见那细小的线虫破皮而出,慢慢从指尖冒出头来。
蛊虫是灵性之物,活着出了身体后果无法设想!
萱草眸色闪了闪,漂浮不定,随后一咬牙,反应极快的端起盛水的碗,倒出一颗药丸化在水中,然后将沈凉依的十指伸进药碗里浸泡着。
一旁干着急的夕颜此时有些不敢置信,她咬了咬下唇,眼中有些不解与怀疑。
皇甫邢亦然,但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萱草,随即便低眸注意着沈凉依的面容,却意外的发现惨白的脸色褪去不少,气色渐渐好起来。
线虫便是蛊虫,很快挤挤攘攘的装了大半碗,紧接着又从她左手食指钻出一条体型最大的虫子,体内的蛊毒才算彻底清除。
萱草狠戾的盯着那碗蛊虫,从袖间掏出一包粉末倒进碗里,蛊虫很快化成脓浆。
“大人,这是奴婢给二长老的谢礼。”萱草眼中的阴冷令夕颜吓得退后一步,皇甫邢却是若无其事的笑了。
他抬手示意侍卫动手,看都懒得看一眼面如死灰的二长老,轻柔的为她的指尖上好药,然后帮沈凉依掩了掩被子。
二长老的恶毒诅咒不过是垂死挣扎,他渐渐瘫软了下去,被侍卫拖走。
皇甫邢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青色长衫,意味深长的望一眼萱草与夕颜,笑道:“公主身边倒是还有可用人。”
夕颜赶忙送他出去,萱草却是抖了抖身体,转头凝视着沈凉依,苦涩一笑。
她的命,不值钱。
对公主的愧疚,她愿以命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