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笛在宾馆住的不舒服,加上心事繁多,心神不宁,大清早三点就起了床,走夜路摸黑回到了家里,晚些时间孟笛做了早饭,也吵醒了其他两人。现在正和和卫文达、父亲三人正无声的吃着早饭,天微亮,仍看不清坐在隔壁人的脸。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卫文达更是要把脸埋到碗里似得深低着头,气氛很是压抑,连吃饭也好像在嚼死虫子一般。
忽然院子里的狗叫了起来,可仅唐突的叫了这两声之后,又戛然的没了声响。紧接着外面传来沙沙的好像有人快跑过的声音,孟笛心道是哪里的野猫吧,农村多得是,也没放心上。
孟笛父亲碗里的粥吃完了,拿起碗伸直手臂递向孟笛。孟笛接过,站起来走到灶边,往里面打粥。
——屋顶传来沙沙声。
孟笛条件反射的仰头向窗外看去,但自然看不到房顶,只见到天阴沉沉的,城里的方向更是黑云压顶。忽然,眼前的景象吓了孟笛一跳——外面一个人,正站在远处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孟笛再一细看,这不是隔壁的邻居么,天太早,又暗,能看出他一副吓傻了的样子,却不知在看什么。
看什么呢?孟笛觉得好笑,透着窗户笑着挥挥手道:“喂——!看嘛呢你这是?”
问的很是友善,哪知那人眼睛瞪得更大了,看着孟笛的方向害怕的推了两步,慌张转身夺路而逃。孟笛心下愈困惑,看着邻居飞奔的身影,怔了片刻,摇摇头回身向餐桌走去。
每接近一步,心里不安的感觉就重上一分——感觉不对劲。
——有什么怪怪的
对面的老父亲正等着自己端过去的粥水,浑浊的眼珠看着自己,旁边卫文达有气无力的夹动筷子,在吃着地摊买来的咸菜。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只是一顿平常的早饭。
突然间房子四周的玻璃一同破碎,七八个人翻越进来,最近一个就从刚刚孟笛站过的窗下破窗而入。
孟笛惊恐之间,一把抛出手里的碗,那人敏捷躲开,粥水溅了一地。孟笛还未看清来者身影,脸颊一痛,接着就听到桌子倒下,碗碟打碎的声音。
一阵惊慌中,孟笛担心父亲,来不及爬起先转头看向餐桌。果然饭桌已经被四面涌来的暴徒撞倒,卫文达被人按倒在地上,麻利的反剪双手,就要往外拖,没人去碰孟笛的父亲。但孟笛的父亲气呼呼的喘着粗气,口齿不清的愤怒的大嚷,抓起拐杖便打。
有人挨了一棍,怒然一把甩开孟笛的父亲,叫嚷道:“干什么糟老头子!”
孟笛的父亲后仰倒下,后脑毫无缓冲的撞在墙壁上,响亮的扑通一声,接着便不动了。
孟笛大叫:“爸!”两三只大手从后抓住了想要往父亲身边冲的孟笛,孟笛竭力反抗,却一点也动不了,有人狠狠的踢中他的小腿,他整个人翻到在地,随即被人按住,用布条勒住嘴巴,又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套在头上,眼前一黑失去视野,随后赶到双手也被缚住。
七八只有力的大手,凶恶的一路拉扯推拽,将他强行从房间里赶出来,推上了一辆车,又是一阵推搡后,碰的关上车门,车子启动了。孟笛就这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睛也看不见,在黑暗中感受着身体的微微颤动,约过了半小时有余,车子停下的时候,孟笛清楚的听见耳边传来海浪的声音,很快又有人在黑暗中把他拽下车,推着他趔趔趄趄的前行。
孟笛一瞬间紧张起来,害怕要被丢到大海里去,但是脚踩在泥土上,走了许久也没走到头,倒是听到铁门声响,脚底的路开始出现弧度,开始向下方走,并能感觉出来脚下的泥土地变成了水泥地。本来以为知道不会被丢到海里会轻松一些,然而却一点也没有——孟迪不由自主的又开始想象会被用其他方式对待,想象又立刻让他再次害怕起来。
原本透过头套还能看到些许亮光,自向下方走之后眼前的暗也逐渐变得更加深邃,越来越暗,如同深夜。边走还开始听到水滴声。走了也许有十分钟也许五分钟,孟笛紧张的嘴都开始干了,挟着他的人突然停下,开了一扇门,把孟笛推了进去,接着一把薅下了他的头套,正好眼前正对着一盏老式的黄色的圆灯泡,亮得刺眼又距离很近,孟笛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他眯着眼睛,使劲的挤了挤,扭过头,见到同样被封住嘴的卫文达就站在身边不远,随后只听得面前看不清的某人说道
“右边个高的是卫文达,把他带到我的房间去。”
随即有人抓走了孟笛身边卫文达“另一个呢?要杀了他么?”
孟笛一惊。
“时间紧迫,先不用管他。”
那人回了声好的后,和号施令的人一起走掉了,门被反锁上,屋子里只留下孟笛一个人。
孟笛赶紧退了几步远离灯泡,待适应了光线四处环顾,房间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他想了想,坐下来,把腿往双臂间塞,试图把手换到身前来。
刚一坐下,就感到地面传来寒意之刺骨,冷的浑身打颤,房间里也是阴暗潮湿不已。花了不少时间总算把手换到身前,他取下嘴上的布条,却怎么也解不开在手上打成了死结的绳子,只得作罢。
忽然间,脚步声一片,孟笛贴到门前,透过缺口向外看去,七八个身影,一个接一个的走进对面的屋子里,有人同样是双手被反绑的姿势,被蒙着脸。人实在太多,光线又昏暗,影影绰绰的只见人来人往,脚步声、撕扯胶带声、摆放椅子时的摩擦声,甚至还有女人的抽泣声。几分钟后,人群散去,房间里只留下几个人,
一个被绑在椅子上,一个烦躁的在房间里踱步着,一个站在一边抽着烟,另外两个人躺在黑暗的角落里,看不见面容。
踱步的人焦躁不已的咔哒咔哒的踩着皮鞋,又在房间内走了一个来回后,有一个人拎着一只水桶,拖着脚跟走了进来。踱步的那人凶恶的一把抓过水桶,向绑在椅子上的人泼过去。
后面的女人一声惊呼。哗啦一声,水撒了一地,孟笛一看水里还有许多冰渣。椅子上的人随之惊醒。
踱步的人低头逼近椅子上的人,咬牙切齿的低声道:“康——澹——”
——康澹咬紧了牙腮,在昏暗的灯光下抬起头,被暴雨打过的湿漉漉的面容再次被冰冷彻骨的冰水打湿,他见到被胶带绑的死死的手臂,随后用凌厉的眼神看过去。
“…司马曦?……?”
被称为司马曦的人,拥有的不是别的,正是李銮的脸——李銮高昂起头,从上而下俯视着康澹,眼中尽是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暗。
康澹心里一懔,康澹恍然醒悟过来,错愕的看着李銮,紧接着便镇定下来,重重的问:“难道……你就是在兴盛村回收孔彦辅偷窃物品的第三人?你就是——司马曦?”
仿若重锤一样狠狠的一拳打在康澹脸上,康澹脑袋狠甩,那甩头的力度,仿佛重到脖子都要断掉了,牙龈和脸内尽流出粘稠的血来,吐的整个下巴都是。
“你连我司马曦的假身份都已经查出来了?别废话!那东西在哪里!水!在哪里!”
水,又是水,好像全世界都在围着它转,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触及它哪怕只有一下。连续疲劳和今晚的种种冲击下,康澹一时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微张着嘴没有声。
就这么短暂的不到几秒的空档,砰的又是一拳,李銮用力到连手臂都打直的,凶猛有力又狠狠打了一拳。他一把抓起康澹的头,将其头整个向上拽起:“快说!!”
康澹此刻深刻的感受到李銮那莫名的愤怒中,带着的深渊一般的怨念和无尽的恨意。
“我不知道……”
“说谎!我知道你去过那家托管公司拿走了水!”
康澹虚弱的用尽全力的说:“水被我放在原保险柜里,从来没拿走过。”
“不可能!我亲自去看过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亲自看过……?这……这不可能,我没有带走它。”
李銮放开紧挨着康澹的脸缓缓的离开,跟刚才凶猛的架势比起来就像慢动作一样,慢慢的直起腰,要杀死康澹一样的锐利的看着他。李銮看起来内心很挣扎,无比的动摇,似乎在考虑康澹说的是否是实话,是远比康澹更加激烈的惊愕。
康澹咳出一口血痰,用力吐到地上,眼睛快的转动:“等一下——如果你就是司马曦,那也就是说…最开始把水藏到托管公司的人中就有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奇美拉的人参与和警方的回收事件,为什么邢国义偷走了所有的东西后,要冒险和你分享这个秘密?”
无法看透李銮的想法,不知道他脑中在思考着什么,面对康澹挂满血的嘴巴出的质问,李銮只是默默不语,并好像在克制什么似得,攥紧了拳头。
“你和邢国义是什么关系?!”
“警察。”
短的好像被人刻意剪掉了前后音节,只留下最核心的字音的话,那是李銮出人意料且毫无征兆的自白。
“我是警察。”
这下康澹彻底不明白了,警察?什么意思,李銮说自己是警察,可他不是奇美拉的高管么,为什么会——
正是疑惑不已的自问自答间,康澹明白了,李銮说的警察,并不是某种抽象感念,或是曾经的身份,而是一种状态。
“你是…卧底。”
气氛如同被判官定下判决的审判场,李銮腾的张开双臂,中气十足的郑重道:“没错!卧底!我直到现在仍是伟大正义的执行者警察的一员!六年了!六年来我隐姓埋名活在敌人中间,被迫和周围的人同流合污,苟延残喘的活到今天!我被迫一味妥协,过着不想过的生活!有谁知道!有谁能理解!
而且跟你说吧,我还不是普通的卧底,我是整个奇美拉卧底计划的核心——关键号。”
李銮愤怒的上下挥舞双臂锤击空寂,一声清啸
“卧底的计划越来越贪婪,整个行动都在泥潭里愈陷愈深,又想扳倒奇美拉又想抓住金乌的马脚——他妈的到底关我什么事,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他像是要伤害自己似得,一下拍在自己脸上,遮住额头和眼睛,仰天自嘲的凄厉的笑了几声“什么只有你能行,什么只有你能做到,强迫我留下,把同伴的死都算在我的头上,哈哈.哈.哈.哈——是,一开始我是想做出一番事业,没准功成名就来个名留青史什么的,但后来我有了孩子,有了家庭,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狗屁正义,什么狗屁成功,都没有家人的笑容来得重要——
然而,他们全都不在了。”
最后的一句话,仿佛是来自地底的死者的腐烂的低语。
说完李銮猛地抽出一把匕,猛.插进康澹左手上。
“啊啊啊啊啊啊!!!”
刀刃即刻穿透整个手掌,把手定在了椅子扶手上,疼的康澹痛苦的大叫。
“我也不想这样,但这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除此之外我没别的办法了!我李銮也想做个好人!但正义是强者的奢侈,对于连命都保不住的我,不过是黄粱美梦!!——告诉我!赶快告诉我!我需要知道那东西在哪,快说!!!”
李銮边怒吼着边死死压住匕继续往深处插入,康澹痛苦的嚷到
“我真的不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銮脸色更灰暗了一层,狠狠的瞪了康澹片刻,疯似的摇摇头:“我不信……不可能,我不信!你之后我立刻就到达了现场!除了你没人能拿到痛楚之水了!”
他吼着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向身边两人用力以挥手。那两人走到角落里,把一直被绑在康澹身后的两人拖出来,拖至康澹身前。康澹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本来镇静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惶恐不已。
“康灵——?安、安登?”地上两人被粗暴的拖过地面,浑身都是泥水,康灵和安登的嘴也被胶带死死贴住,不出声来,但瞪圆的瞳仁里,全是说不出的慌乱与恐惧。康澹如火烧身的转向李銮“你想干什么!?喂!”
李銮一拉手枪,咔嚓,子弹上膛“你不知道?那你为何会帮助林伏逸保护胡旭日,那你为何会叫这女的去察看刘俊的尸体,你又为何会找到张哲家里,你为何会一次次的插足进来,就为了拿到水?”
“这、这很复杂!”
“最后一次机会,那东西在哪里!?”
李銮狂吼着,一枪打在康灵身边的地面上,尘土飞扬,康灵再怎么沉稳的性格也被吓得一点血色也没有,惊恐的缩紧了身子。手足被缚住的康灵和安登,除了惊恐的看着事态任其展,什么也做不了,没事也干涉不了,康澹亦是如此。
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无力
绝望
来自深渊般的绝望。
康澹一怔,仓皇的不停解释,不知觉间康澹整个胸口都在抖,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说出的话都抖了,眼珠无法控制的不停游动
“我从来也没想过要追踪水,我从来也没想过追踪水!一定有人在我离开后拿走了!一定是别人拿走了!”
毫无办法,就好像看着海啸袭来的浮游,除了等待命运的裁判,什么也做不了。
康澹眼神游离不定,求饶的盯着李銮,李銮黑洞般连半点光芒的眼睛,也一动不动的正时着康澹,最终他缓缓道
“我已经给过你了,最后一次机会。”
无计可施,除了放弃一点能做的也没有。
“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接着李銮枪口一转,再次对准了地下的两人,碰的一声剧响火舌喷射,李銮开出了这一枪。
“停下!停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力的言语,阻止不了任何事情,冰冷的子弹射出去,击中了康澹身后侧不远的某人,康澹再熟悉不过的血肉被击烂的声音噗嗤的响起,热血飞溅出来,泼洒在康澹的椅子上,脚下,触碰到冰冷的地板,散出蒸的血雾。
砰.砰.砰.砰.砰,像是不够泄愤一般,像是在传递恶意一般,李銮又连开了数枪,接连的闪光照耀的康澹一阵晕眩,康澹撕心裂肺的哀嚎着猛地向后看去,伴着耳鸣和白光,和听不见的自己的哭嚎,她又连中几枪。
仍被布条勒紧了嘴,连一点声音也不出来的安登,头掺杂在杂乱的秀中抵着地面浸在血泊中,两双流满泪水的眼睛哀伤的看着他,汩汩的流着血瘫倒在一旁瞪着惊恐的双眼,屏住呼吸的康灵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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