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旅途
狭窄的乡间小路上,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颠簸的前行着。车里除了前面开车的司机,仅有一个坐在车中,一顶圆帽斜挂在头顶,双眼紧闭着,正在睡觉。那人尖下巴,瓜子脸,颧骨微凸,面目端正,下额线条流畅,与尖下巴相呼应,端正的同时又显得十分秀气。
面容虽然秀气,但现在看起来却有些土气——这人头发很短,但都已经被压的贴在头上或是打了结,有些黑眼圈,身上衣服的袖口裤管口也满是泥土,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康澹醒来,沧桑的眼睛向车外看去,等待着脑袋清醒过来。
又过了会,他在身上的背包翻弄起来,从里面掏出件跟衣着毫不相符的高科技产品——是一件GPS定位器。男人看了看,确认了下现在的位置,又把它放了回去。
车子在东柳市附近的乡间泥土小路上停下,康澹下了车。
这里确切的说应该是通向某处的半路上——前后几十公里都没有村落,完完全全的深山老林。只一条小路从翠绿中蜿蜒而出,有在翠绿中蜿蜒消失。
司机瞧了康澹片刻,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反正钱已经给到位了,就别自找麻烦了,司机如此想到。随之发动引擎,以慢悠悠的车速离开了。
康澹环顾一圈这个地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静谧和干净。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是那么明亮,富有色彩,跟城市里完全不同。
康澹深呼吸两口,掏出身上的GPS,朝林子深处而去。
大树林里的视野很狭窄,目所能及的范围,多说也就而是几米,而且每个方向看起来几乎都一样,非常不容易辨别方向,走着走着连自己转弯了都没发现,加上一路阻碍物颇多,行走不顺利,GPS上指示的位置离自己仅两公里的路程,但却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走到附近。
在GPS显示自己距离目的地仅两百米时,康澹蓦地发现一条小道,从山下通至山顶。忙拨开身边的草木走上前去。一从林中出来,低头一看,两条裤腿都打湿了。
康澹在小道上跺跺脚,打起精神,继续登向山顶。
还未到达山顶,通向山顶的小路就开始变窄。越往上走,小道上的杂草越多。山顶上是一片平地,这里几乎已经没什么落脚的地方,全被野草占据了。康澹只得踩过成片的草丛,走到山顶深处,抬头望去,总算看见目的地了。
那是一座废弃的信号塔。
康澹将手扶在额头,望将上去,嚯,还真高。差不多得有四十米。
这塔这么高,在密林里却完全见不得踪影,康澹心下不禁感叹。
康澹甩下背上的包袱在上面做了片刻,稍事休息后,便走到信号塔边,准备向上爬,心里默默祈祷这东西没有电。
有些提心吊胆的攀爬起来,爬了没几米,康澹忽然想起以前初中时候翻出二楼逃课上网的经历。别说,感觉上还真有点像。
爬过十米左右的时候,康澹开始有些害怕。每挪一脚,都要在上面踩上两三秒,以确定是否安全,待一切无事之后,才进行下一步。进行的虽然缓慢,却有条不紊。
这不是玩游戏,你不会希望自己爬着爬着忽然落脚处塌下去来增加刺激。现实里可不会像某冒险游戏,或是某些盗墓小说一样,忽然踩空了,绝对会单手抓住,再重新爬上来,或者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摔死那样什么时候都是幸运满点。
现实里,如果在不事先做好预防,每一步都无比小心的话。一旦踩空,身体瞬间的下拉力带给的速度甚至连握紧手的时间也没有,就算反应够快,但瞬间的力量加在一只手上,只要没有单手捏碎苹果的握力,还是只有一个下场——掉下,坠落,撞到点什么,然后挂掉。
康澹又爬了一段,低头一看,目测已经有二十几米了。视线已经可以看到很远了,不过还不够,有很多地方还被遮挡住,看不见。康澹抬起脚,打算再爬一段。踩在一块铁板上。康澹照旧在上面用力踩了两秒,紧接着就感到脚下一空。嗖的一声破空,那块铁板已经从塔上脱落下去了。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这个转头时间仅花了一秒,可视线里的那铁板已经小成一个模糊的团状物并且撞到地面了。
所幸,康澹其他三肢都好好的在塔上。康澹心里紧张稍逝,松了口气,压了压惊,又向上爬去。
再次爬高了几米,视线总算够宽阔了。康澹得以看到了之前被身边高树挡住的那个红色东西,一簇红色的树。
那一小撮红色在大片的绿林里格外显眼。事不宜迟,康澹一见到它,立刻闭上左眼并将右手指放于右眼前,以测量那一小片红林与自己的距离。
这叫做跳眼法,是林伏逸前些日子才告诉自己的方法,简单易行。
大概有三百二十米。
之后抬头看了下太阳的位置和时间,大概估计了一下自己面朝方向。在GPS上标记信号塔的点上向北骗西十度的方向,画出一条实际比例为三百二十米的延伸线,并在那又标记了一个点,正是红林的位置。
之后康澹从塔上下来,对着GPS轻声自言自语道:“然后以两点为圆心,各画一个半径为三十三毫米的圆……”
两个圆的交点处,跟塔和红林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康澹在三角的第三个点,标记到GPS上。
呼,总算找到了。
康澹已经离开溪城十一天了,一路操劳,总算,终点就快到了。
“希望这一趟不是白来……”康澹喃喃道。
现在不过四点,但六点左右天就会黑。夜晚的森林是很危险的,不如就此休息,明天再继续行动。于是康澹就地躺下,将行李包当枕头,试着放松身体。
出发前,康澹就曾问过林伏逸:“你就不能直接把坐标给我么,何必这么麻烦?”
“那个人不想透露他的位置,这是他答应见你的唯一条件,我也没办法。其实,这个找他的方法,就是他本人提供的。”
也就是找到红叶林,然后画等腰三角。
切,真能恶作剧,康澹心道,这人之前是干初中数学老师的么。
回想起这些事,不禁让康澹感到一丝寂寞,胡思乱想了一会,在朦胧间睡去。
三天后,康澹到了GPS上指定的位置。可是,什么也没有。
康澹一阵迷茫。难道在某个石头后面,或者树洞里有暗门?康澹看着GPS上显示的距离目标零米的字样有些不知所措。
啧,康澹忽然意识到自己测量距离的时候绝必是有误差,这就不好办了。康澹原地转了两圈,一想,没办法,只能在这附近找了。康澹不得不以GPS指示的位置为中心,像蜗牛的壳一样,绕着圈,小圈变大圈的扫荡起周围。
如此过了一天,总算,在第二天的暮间,康澹找到了一堵围墙。
说起来简单,但实际的过程里,康澹又焦躁,又不安,当你连续看到几乎相同的景色,又极想逃离此地时,很容易衍生恐惧感。并且森林之大,特别容易迷失方向只能无头苍蝇似得乱找。康澹甚至在同一个地方要走三遍才能走到自己真正要去的地方。两天下来,几乎要把康澹逼疯。
该说幸还是不幸呢,康澹找到这里的时候都已经临近崩溃了。
康澹看到围墙的一瞬,兴奋得几乎胃都要翻出来。他忙绕着围墙奔跑起来。这地方也真是大,康澹绕着围墙跑了六七分钟,才看到大门。康澹想敲门,手刚碰到铁门,门就吱呀的向后动了一下。门没锁。
康澹轻轻推开门,探头进去,没见到有人,只有个小院子。
这院子跟平常农户家得小院差不多,也就十几平米的大小,可刚刚光康澹绕过的围墙恐怕就有百米。这围墙围起来的空间可是比这屋子大了不止七八倍。
康澹犹豫了下,问道:“有人么?”
等了片刻,没人回答。
康澹想了想,走到房门前。房门开着一个小缝,透出一线光痕,一看也是没锁。
康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里面依旧是一个人也没有。
康澹愈发感到奇怪。
扫视了一遍屋子,这屋子比外面的院子还小,屋子东侧放着一张床,西面摆着一个桌子,勉强可以住人。
北头还有一个门,是紧闭着的。
康澹浑身难受,想赶快休息一下,也不管那么多了,走到室内,去开北侧的门。
康澹本以为这门市通向下一个房间,哪知一开门,一缕阳光直射在自己脸上,照的自己无法睁开眼睛。待眼睛适应了光线,看将出去,豁然开朗,眼前居然是一片堪比半个足球场大的宽阔空地。
周围十多间平房,一个连着一个,形成一个环形,围绕在空地周围,环外即是围墙。自己身后的房间也是其中一间。
而就好似故意做给自己看似得,三个人正横跨整个场地,在自己正对面的最远端,围桌而坐,看上去似乎在吃饭。
康澹一瞧,这地方这么大,怪不得听不见自己的叫声。
康澹心想,这就是自己要见的人了,忙快步走上前去。花了两三分钟,康澹才穿过空地,走到三人身边。
初时康澹在远处看过来就觉得三人中的一人衣着有些奇怪,走近细看,原来三人中外貌最年轻的,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人竟穿着一身柔软飘逸的汉服褡护,而且褡护的内外两件都是清一色的白。这人将在头顶将头发卷成一小簇圆形,其中插着一把同样浊白的发簪,发簪随然干净明亮但材质略感粗糙,像是某种动物的牙齿。
康澹愣了愣神,不知觉中自己已经把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再看其余两人,一个剃着几乎只有几毫米长头发的粗壮大汉,穿着粗布做的衣裤,不管是衣服还是裤子全都从臂肘或是膝盖关节处裁断,裤管袖管处的线头纷乱杂茸,壮硕坚实的肌肉暴露在外。
而最后一个,是一个缺乏生气的老者。那老者头发整齐的梳向脑后,有点像背头,但有远没有那么死板。老人头顶白发占了半数,像斑马线一样一缕黑发一缕白发。老人两手扶在一把拐杖上,坐在饭桌的一侧。最有趣的是,这老人已经莫大的年纪了,却带着一副墨镜,遮住了鱼尾纹深邃的双眼。
三人早就注意到了康澹,但没人看向他。大汉和书生不断从屋子里拿出饭菜,放在桌子上,而老人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静到无法辨别是否在呼吸。
康澹在那站了会,把这奇妙的三个人看了个够,赶快在失礼前拍了拍满是灰尘的衣服,试图表现的友好的礼貌的问道:“请问,这里就是魏邶风家么?”
没人回答。
康澹瞥了书生一眼,看着这一身古装,心想难道我要问‘此处可是魏邶风之住所哉’?
又等了片刻,两人已经把饭菜端齐,做到了桌子两边,眼看就要拿筷子了。
康澹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了,又问:“魏邶风是住在这里吧?是林伏逸让我来找他的。”
几乎是康澹闭嘴的一瞬间,老人毫无症状的开了口:“你会什么?”
会什么?什么意思,问的太笼统了吧。
康澹不知如何回答,疑惑的看向老人。
老人做的位置面向书生,康澹正对的是老人的侧面。
老人说话也不看过来,又道:“找到这地方,肯定是想学格斗术了,既然如此,你不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水准,我怎么教你?”
原来是这个意思,康澹想回答,我没什么水平。
刚张嘴,老人就不耐烦的打断道:“别废话,直接打给我看。”
说着对壮汉挥挥手,壮汉会意,绕过椅子走到康澹面前,嘿嘿一笑。
康澹静静的站着,斜眼一看,这壮汉至少有一米九的个头。心里不禁默默琢磨这老头的用意,开口刚要说话“我——”我后面的字还没说出来,老人便命令道
“打。”
光听人说有些老人性格古怪的很,今天倒是见着了。康澹在心里哼了一声,不认栽也不行了,毕竟是来求人。
重新确认了一遍眼前这个身材壮到遮阳蔽日的大个子,心里丝毫没有畏惧,挥拳便打了上去。
一见面就要打人家,康澹心里一点过意不去也没有,心里如死水一般没有任何感情,这一拳打的毫不留情,瞬间后,康澹就意识到自己这个做法是多么正确的。
壮汉迅捷的一把扣住康澹手臂,使劲一拽,康澹平衡不稳,被拉扯的向壮汉踉跄了两步。紧接着,壮汉另一只手抓住康澹领口,将康澹丢了出去。
康澹凌空飞出两米,又在地上滚了两米才停下来。
那壮汉也没有留情的意思。
壮汉嘲笑道:“认真点,你以为我们是在开玩笑么。”
康澹从地上爬起来,心头依然没有波澜,他看向拄拐棍的老者,似乎也没有让他们停下的意思,便也不再什么废话,提脚奔至壮汉面前,左手护胸,脊椎微弯,脖颈收缩,右拳瞄准壮汉腹部斜刺,活脱脱经常打架、有经验的街头混混会用的架势。
壮汉反应很快,康澹一拳下来,壮汉恰到好处的弯过手臂,用手掌挡下这一拳。
这一拳刚被挡到,康澹立刻抡腿踢击壮汉下盘。
这一下中了,但体格差距太大,康澹全力的一踢,壮汉晃都没晃一下。
壮汉略显惊讶的发出“哟”的一声。壮汉左手化手刀斜劈,劈过右手紧跟着化爪抓过来。康澹灵活的一一躲过。躲过之后两人之间距离拉大,康澹随即高抬右脚,合膝关节与身前,一记弹踢直直的踹向壮汉胸口。
壮汉用手臂挡下,康澹甚至能透过脚掌感受到壮汉的肌肉如混凝土般坚硬。
壮汉一点头,说道:“唔恩——虽然动作上破绽很多,速度也一般,不过反应还是很到位的,反射神经不错。”
坐在老者对面一直笑盈盈看着对打的书生也说道:“打发有些过度追求攻击而忽视了防守,但确实还算是不错的。”
忽然,饭桌旁的老者说话了:“我看够了。”
老者丢下这么一句话,拿起筷子,夹起食物便要吃起来。
壮汉回应的点点头,并对着康澹说:“我也饿了,就到这儿吧。”
康澹也早饿的发慌,一听这话,收齐了架势,紧张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康澹看向桌旁两人,心想自己是不是可以也朝饭桌走去了,然而哪知只是挪一下视线的时间,壮汉忽然暴起,飞奔过来,一记金钩臂打的康澹反应不及,正中康澹面门,将康澹整个人撞到在地。
康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前一只大拳头猛地打了下来,康澹忙翻滚到一旁躲开。刚闪开这一击,接着,闪电般的一念之间只见他鬼神一般快的出奇的速度截到康澹前面,先一脚踢中康澹小腹,断了康澹的移动,随后听一声脆响,却见壮汉的脚已经以雷霆之势刺下,直踩在康澹的小腿上。就好像一把铁锤硬生生的毫无缓冲的击中一截木头,本来笔直的小腿,像折断的树枝一样,侧向角度变成了浅V型。
康澹愕然的看着自己断掉的小腿半响,转瞬的停顿后,被排山倒海而来的剧痛击垮——
“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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