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个拥有两千多名职工的矿长，那可是实打实的正处级干部；像这样的官阶，在整个虎山矿务局是没有多少的，一个个可谓位高权重。而张敬兵矿长，担任这个职务至少有七八个年头了，还从来没有被上级这样不留情面地教训过；尤其是当着这么多职工家属的面，这让他的脸皮感到一阵阵的火辣，羞愧难当。

　　正阳的官场就是这样，某些水平较高的领导遇到烦心的事儿，他是绝不会找普通职工的麻烦的，往往会把气撒在下属的身上；于是乎，局长骂矿长，矿长骂科长，而科长气愤不过，下来后又去骂队长，那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在这里面，给人的印象是，刘局长是个文人，一般很少冲下属发火的；今天，若不是彭禹在跟前，令他有些下不来台，他是肯定不会爆发雷霆之怒的。究其原因，主要是刘局长和张矿长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都是矿务局屈指可数的的元老，从来没有因为某件事儿搞得急赤白脸，撕破脸皮的。

　　大家相处了一二十年，谁是什么脾性，互相早已摸得通通透透；故而，张矿长今天虽然被刘局长狠狠地尅了一顿，脸红脖子粗的无地自容，但也没再辩解什么。

　　一群人刚来到赵家院内，彭禹就看到妹妹小芳跑了过来；通过她的手势，知道午饭已经做好。赵家实在是太肮脏了，难闻的气味也让人受不了；于是，彭禹和刘局长他们只好接受邻居刘大婶的建议和热情邀请，去他们家吃饭。

　　由于人多，吃饭的人分成了炕上和地下两拨；主食，自然是林出尘她们包好的饺子，而凉菜却是彭禹买回来的猪肘子和火腿肠等物品。这么多的领导和贵客登门，令刘大婶一家喜不自禁；为了招待好难得一遇的客人，他们还将自己过年准备的炸鸡、肉丸子和爬肉条等蒸锅端上了桌子。本来，彭禹他们想让赵家人过来一起吃的，可是赵家的孩子们怕见生，再加上病妇需要人照料，因而，只有赵大庆一个人畏畏缩缩地来了；无奈之下，林出尘她们只好将热气腾腾的饺子和凉菜分别装在几个大盘子和小盆里面，给赵家人端了过去。

　　很显然，赵家人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丰富可口的年饭的；林出尘她们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几乎将准备好的一半食物送了过去，这才满足了他们的需求。后来，等到饭后彭禹出来观察的时候，发现赵家老小一个个肚皮吃的溜圆和眉开眼笑，直打饱嗝；而赵家婶子半个身子窝在炕上，一个劲儿边抹眼泪边向彭禹他们道谢。

　　这顿饭，张矿长吃的很不安心；匆匆扒拉了几口饭菜，他就拉上下属执行任务去了。

　　按照张矿长的安排，等到赵家人吃过午饭之后，略微休息了一下，就被矿上来的一辆大轿车接走了；就连卧病在床的赵大庆的老婆，也被人用担架抬上了车。很显然，张矿长的安排是很细致周到的；大轿车先是拉着赵家人去理发洗澡和剪指甲修脚，然后再把赵大庆两口子送进矿医院，进行全面的检查和治疗。至于赵家的孩子们，也全部被安排进了医院；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孩子们普遍影响不良，有好几个小子头上还生了疮，不好好体检治疗一下大家谁也不放心。

　　不过，赵家老小从澡堂子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行头已经全部换成了崭新的衣料；里面是秋衣秋裤和绒衣绒裤，外面是军棉大衣，就连脚上的鞋袜也全部都是新的。所有的这些衣服，都是林出尘和叶梦楠按照他们的身材尺寸，提前上街买好的。至于赵家人原来所穿的衣服，因为实在是太破烂和太肮脏了，而且里面还生有不少的虱子和臭虫，根本无法清理；于是，叶梦楠皱着秀眉小手一挥，让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此外，赵家人的被褥和炕毡等物品也破烂不堪，棉絮里生满了成堆成堆的虱子和臭虫，已经失去了清洗和利用的价值；于是，叶梦楠自作主张，叫表哥林志强他们全部扔到了院子里，然后付之一炬。随后，彭禹他们出钱，为赵家人买来了十来床被褥和其他床上用品，并且为他们每人又多买了几套冬春穿戴的衣裤和鞋帽。

　　看着整齐地堆摞在邻居刘大婶凉房里的新被褥等床上用品，叶梦楠撇着小嘴很不满意；这是因为，那些被褥的面料和样式实在是太老土了，全部是黄绿色的，和部队用的差不多，都是劳保商店近年来的积压货。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正阳毕竟是个小城市，不能和北京、上海或者天津等大都市相比，花样和布料几乎全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可选性；另外，彭禹他们还为赵家人买了一些家具，暂时全部存放在了邻居刘大婶的家里。

　　家里基本上被安置妥当了，在张矿长的指挥下，从矿上紧急调来会泥水活的人员，开始重新为赵家人盘炕和收拾家；没有办法，赵家的大炕早已残破的不能用了，必须从里到外彻底重建才行，就连门窗玻璃也得重换。赵家的活儿虽然不多，但是因为需要干泥水活儿，再加上现在是冬天，三天两天干不透；所以，在这一段日子里，赵家人只能呆在医院里了。还有就是，年一过完，孩子们也该开学了；而赵家适龄的孩子又全部辍学在家，这些都的需要领导们操心。

　　在矿领导的亲自督促下，赵家的改造工作从当天下午就开始了；三个壮工在两位泥瓦匠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工作。然而，赵家实在是太破败了；当彭禹他们看到逐渐被清理出来的碎砖和土坯之后，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地全部傻掉了。他们的反应之所以如此，主要是这些破碎东西里面，不但隐藏着大量的虱子和臭虫，而且还有成堆的潮虫、蜘蛛、百足虫、蝎子和老鼠窝等等；由此可见，赵家人的生活环境，恶劣到了什么程度。

　　后来，经过跟踪了解，彭禹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结果；那就是赵家人从医院出来以后，并没有再回到他们原来的家，而是被矿上重新安排进了一个一户二室的新居。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呢？原来，可能是被刘局长逼急了，再加上赵家七口人住在一个一户一室的家里确实显得有些拥挤，也不合情理；于是，为了不让上级再找自己的后账，张矿长这一次下定决心，彻底解决掉赵家这个大麻烦。经过仔细审查，张矿长发现，去年新来的魏技术员，一家三口居然被安排进了一户二室；这一下，张矿长火冒三丈，将主管分房的劳资科长叫到办公室，劈头盖烈地臭骂了一顿，然后以雷厉风行的方式，强行命令他们和赵家调换了住宅。

　　总体来看，赵家的事情解决的还算不错，彭禹感到很满意；为此，刘局长也暗暗地松了口气，在某次会议上点名批评了张敬兵之后，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地过去了。

　　再后来，彭禹和林出尘他们去医院看望了几回赵家人，并给他们家捐赠了一千块钱；这笔钱，在现代人看来，数目并不是有多大；可是，在当时那个年代，已经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款项了。彭禹他们之所以没有拿出更多的钱，倒不是他们小气吝啬或者拿不出来，而是怕数目太大，让赵家人失去了重新振作的动力和勇气；毕竟，他人只能帮助一时，不可能帮助一世，后面的路，还需要他们自己走。

　　对于赵大庆，彭禹没有说任何的责备话语，只是在临走的时候，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今后千万不要再干偷盗等违法的事情了；家里有什么困难，应该及时向单位领导反映，不要总是一个人闷在肚子里，不吭不哈地死撑硬抗。

　　“生活就像打牌，哪怕我们手中的牌再烂，也要极尽所能地努力去打好它！”

　　这，就是彭禹给赵大庆最终的告诫。

　　对此，赵大庆唯唯诺诺，感激莫名。

　　第二部宏图大展第一百零五章：如何拯救？（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