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人心所向
第一更
“是啊!这些歌曲我们都听了很多遍了,没察觉里面也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啊,这报纸不是在他妈的别有用心和胡说八道吗?”这一刻,人们都清醒过来,一面七嘴八舌地议论,一面将不善的眼光投向大背头。
“据我所知,那天在唐山举行的文艺晚会上,彭禹还唱过一首《烛光里的妈妈》的,这首歌怎么没人批判?”有人质问道。
“瞧你说的,那首歌能批判吗?谁他娘的不是爹娘生的啊?假如连这个也打成反动的话,那还有什么不是反动的?这也太他妈的搞笑了!”
“等等,不知道现在的《人民日报》上面,有没有登载批判这些歌曲的文章啊?”
“有个屁!老子天天看《人民日报》,那上面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提什么提呀?除了这个《新民晚报》,我还没有见过其他报纸登载过这类文章呢!”
“大家瞧瞧,这篇文章的作者还是‘佚名’呢!知道什么叫佚名吗?那就是说,这个家伙姓张还是姓刘,大家谁也搞不清楚,纯粹是个假名。”
“他奶奶的,连真名都不敢往上贴,这家伙纯粹是胡咧咧嘛!就这种破东西,《新民晚报》居然也敢登载,叫我看啊!主编的脑袋大概是被驴踢了吧?”
……
面对人们气势汹汹的质疑,大背头光亮的脑门上开始冒出了汗珠;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个……这个,我也说不清楚,都是这张报纸上写得嘛!但是有一点,我……还是比较认可的;你比如说,上面说这些歌曲是靡靡之音,这一点准没错吧?”
“什么靡靡之音,我看你这是顽固不化。彭禹还创作过一首《我爱你,中国》呢,难道这首歌也是靡靡之音吗?”王倩不客气地反驳说。
“就是,我看有些人纯粹是神经过敏,自己没有本事不说,还见不得他人出彩,嫉妒心太强;叫我说,这些人啊!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坏人!”李静媛也气愤地说。
“那个……那首《我爱你,中国》虽然算不上是靡靡之音,但也没有样板戏里的正气儿足,叫人听得舒服。”大背头擦了把冷汗,强辩道。
“得了吧?还样板戏呢!翻来覆去就他妈那么八个,难道你的耳朵没有听出老茧吗?”坐在大背头对面的一个壮年人忍不住讥讽道;“照你的意思,咱们中国老百姓就算老死,也只能听样板戏了,其他的东西不是不健康,就是反动的了,这不是很荒谬吗?咱们国家的文化发展成这样,你觉得这正常吗?”
“唉?我说老弟,你这个思想苗头可不对啊!你这可是在怀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心怀叵测地含沙射影啊!”大背头立即将矛头指向了对方。
“扯淡,老子就是要含沙射影,怎么着?有本事你喊警察来抓我啊?!”壮年人一下子火了,一把撩起前额的头发;“看见没有,这块伤疤,就是老子在天安门广场悼念周总理的时候,被那帮纠察队的孙子们拿木棒给打得;草他奶奶的,老子悼念周总理有什么错?人民敬爱的总理难道不应该被悼念吗?这个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吵吵到深处,就连那个推着小推车流动售货的列车服务员,也开始对大背头不满起来。不得不说,这些列车员们,因为见多识广,经常和形形**的人们打交道,一个个嘴皮子练的极溜,说起话来能把人噎个半死。于是,女列车服务员不甘寂寞,用极端刻薄尖酸的话语将大背头冷嘲热讽了一番后,又狠狠地向他丢了个大大的白眼,这才慢悠悠地通过蜂拥的人群,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以蜗牛般的速度,向车厢的另一头走去。
此时此刻,在人们唇枪舌剑的围攻下,大背头早已变得面红耳和理屈词穷,敢怒而不敢言了;后来,为了避免激起公愤,给自己带来没必要的伤害,他索性偃旗息鼓地用报纸遮挡住自己的面孔,一言不发的闭上了嘴巴。
……
在人们热烈的争吵声中,彭禹陷入了沉思。
到目前为止,事态已经很明白了,彭禹在唐山消夏晚会上演唱的那几首新歌,让四-人-帮集团感到很不满意,甚至是极度反感;目前来看,虽然他们还没有在《人民日报》等国家的重要报刊上和新闻电台上,发表和宣扬批判这些歌曲的言论或者文章,但是他们真的坐不住了,他们已近开始了适量的反击。关于他们为什么到现在还任由彭禹逍遥法外和不闻不问,其中可能存在这么几个方面的考量:一、一直以来,他们在大部分公众场合,都大言不惭地宣称,彭禹是他们培养起来的革命小将,是指引革命事业向前发展的一面鲜艳旗帜;在这种深刻背景下,他们若是仅仅因为彭禹新创作了这几首歌,就把他打入反革命的行列里,做法不但十分荒唐,而且更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肯定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他们丢不起这个人。二、虽然彭禹贸然而鲁莽的行为让他们面子上很难堪,有着和他们唱反调的嫌疑,但是,那场晚会造成的影响毕竟是暂时的和有限的,在没有国家舆论机器操纵和炒作的前提下,这个影响还是在他们控制范围之内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再者,随着彭禹作品影响力不断扩大,他的利用价值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他们还想着充分利用他呢,怎么会舍得把他扼杀在摇篮里呢?三、唐山大地震的强度和破坏力,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现在,国家从上到下都是一团糟。在这个节骨眼上,四-人-帮集团正忙着争权夺利和极力阻挠抗震救援工作的正常开展,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管彭禹那些小事呢?充其量,他们委派几名枪手,以匿名的方式,在《新民晚报》等二流报刊上,发表一些评论和文章,来阻击和控制事态的发展罢了,根本顾不上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了。
想明白这一切后,彭禹安慰了一下惊魂未定的妈妈,然后长长地呼了口气,将坚定的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