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依依进来,看到大夫人胸脯急剧起伏,体贴地帮大夫人顺气,轻声细语地安慰大夫人。
杨依依含泪看杨珍:“表嫂,你到底说了什么话,让姑妈气成这样。姑妈要是有个好歹,就不好了。你快向姑妈认个错,让姑妈消消气,好不好?”
杨珍毫不掩饰嘲笑之色:“表妹,谁跟你说,母亲是被我气倒的?没有问清楚前,不要信口开河。”
为了讨好你的姑妈,就胡乱给我扣上罪名。睁大你的狗眼看,本少校可是随人揉捏的软柿子。
杨依依胆怯收回目光,向杨珍行礼:“是依依鲁莽了,依依向表嫂赔礼了。依依只是看到姑妈气成这样,这里又只有表嫂和姑妈,方误会了。”
杨珍冷笑:“表妹,话可不能乱说的。”
“是,依依受教了。”杨依依再次向杨珍行礼,退到大夫人身后。
大夫人气得发抖,指着杨珍厉声说:“当着我的面,你都敢这样挤兑依依。背着我,你得把依依欺负成什么样。以后要是我不在了,这将军府可还有依依的容身之地。”
杨珍淡然地看大夫人:“母亲的话,我不明白。”
......
徐世杰进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副画面:妻子手捧香茶,慢条斯理地品茶;母亲和表妹互相安慰,眼睛红红的;白燕和画眉傻傻地跪在地上,无人理睬。
徐世杰马上火了,冲跪地上的两个人大声喝道:“你们两个跑来这福禄堂干什么!难怪刚才二门外等候的人催问,什么时候动身,原来跑这里来生事。马上给我滚!”
大夫人撇开杨依依,转头问儿子:“杰儿,白燕和画眉犯了什么错,你们要撵她们走?”
徐世杰皱眉,父亲长年在外奔波,他这个将军府的长子成了名正言顺的当家人,将军府的事他说了算。他决定要送两个奴婢到农庄,母亲居然当众质疑,让他心中不痛快。
“母亲,两个奴婢而已。”一个当家人,撵两个奴婢,还要向别人交待理由吗?
大夫人愤怒:“杰儿,你这个不孝子。竟然为了媳妇,忤逆母亲。”
徐世杰放缓语气,可并没有改变主意:“母亲,送她们两个到农庄,是儿子的主意,珍珍事前并不知晓。母亲,为了两个奴婢,值得这样吗?”
大夫人手指跪下的白燕和画眉,颤声问:“俗话说,长辈赐,不敢辞。母亲送的人,你随意就送走了,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还是你怪母亲替你挑选的人不够好?她们两个,模样儿,性情儿,哪样不是出挑的,这样的人你还嫌不好,到哪里去挑天仙似的美人来。”
徐世杰拉了杨珍,示意她跟自己一同跪下:“母亲,送走她们两个前,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是儿子不对。儿子在这里给你赔礼了。儿子并不是嫌她们两人不好,而是儿子只要珍珍一人就足够了。别的女人,儿子一个都不要。”
“你疯了。”大夫人要气疯了,哆嗦着指杨珍问:“是她要挟你的,对不对?她嫁入咱们徐家,就得遵守徐家的规矩,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受一个妇人制辖,传扬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
杨珍气得要驳斥,想想还是算了。徐世杰就在身边,他要是眼睁睁地看自己替他背黑锅,对这个人就可以彻底死心了。
都说婆媳关系是天底下最难调和的,果然如此。她儿子要撵走通房丫环,她就一口咬定是自己挑唆使坏的。哼,要是本少校容不得她们,不会撵她们走,是直接送她们上西天。
“放心,都有我呢。”徐世杰先安慰杨珍几句,才转头向大夫人,“母亲,珍珍没有要挟我,是我自己要送走她们的。她们又不是儿子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喜欢了就送走,有什么不可以的。”
大夫人叹气,叫儿子起来。徐世杰站起来,理所当然地拉杨珍起来。
白燕和画眉知道被送农庄是免不了,绝望地伏地哭泣。
一直躲在大夫人身后的杨依依站出来,笑盈盈地看徐世杰:“表哥对表嫂一往情深,容不得他人隔在中间,实在令人羡慕。表哥送两个姑娘到农庄,是为了表嫂好,要一心一意待表嫂,却没有想过这样反而害了表嫂——不明情的世人会说表嫂是妒妇,没有容人之量心胸狭窄。依我看,不如留下两位姑娘,让她们两人占了房里人的名份,安置到偏远的小院落里,表哥不用面对她们可以一心一意地待表嫂,表嫂也不会被人背后骂为妒妇了。岂不两全其美?”
大夫人称赞:“依依这主意好。”
徐世杰也心动了,看杨珍,用目光征求她的意见。
杨珍冷笑,敢情留下这两个狐狸精,还是为了她好。虚名这种东西,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杨珍缓缓地环视在场的人,将徐世杰的询问之意、大夫人的迫切之心、杨依依的心怀鬼胎和白燕画眉的乞求,一一收入心底。她不一定要撵走白燕和画眉,但是她决不允许别人打着为她好的幌子,留下这两个人。
杨珍昂然望远方,声音响亮地告诉在场的人:“要是丈夫不纳妾不收通房,一心一意地待我,会让我背上‘妒妇’的骂名,我不在意。相反的,我会对全世界宣告,我就是个‘妒妇’。为了要个贤惠的虚名,安排别的女人侍候夫君,替丈夫纳妾,这样的事我做不来。只要一想到,丈夫的身边有别的女人,我就会怀疑他对我的情意,我就会痛不欲生——我的丈夫,只能有我,我是他唯一的女人。”
大夫人哆嗦着指着杨珍:“果然是你的主意。”
“母亲!”徐世杰站在杨珍前面,替她隔开大夫人狠厉的盯视,再次表明:“送这两个奴婢到农庄去,是儿子的主意,母亲不要怪罪珍珍。这两个奴婢,今天一定要出府,立刻就走,马上就得走。”
一直跪下的白燕站起来,她凄婉地看徐世杰:“奴婢已经是大爷的人,大爷要奴婢到哪去?奴婢哪都不去,奴婢生是大爷的人,死是大爷的鬼。”说完,朝身旁的桌子狠狠地撞去。
惊呼中,有两个身影朝白燕掠去。大家定神看时,徐世杰和杨珍一人拉住白燕的一只胳膊,在白燕撞到桌子前,拉住了好,避免了一场血腥。
跪下的画眉爬起来搀扶白燕,她含泪看徐世杰:“大爷,奴婢自知不配侍候大爷,不敢奢望别的,只求能够跟大爷共同生活在一个府上,能够远远地看大爷一眼,奴婢就心满意足了。离开了大爷,奴婢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让奴婢死去的好。”
杨珍坐回椅子上,冷笑看画眉:“不过是一个奴婢,竟敢在这福禄堂要死要活的,你当这福禄堂是什么地方。就凭你今天不遵从主子的话,我可以即刻命人把你拖到刑房,乱棍打死,扔到乱坟岗去。”
在场的人都看杨珍,一时间都被她身上散发的霸气震颤。
杨珍不想在这事上拖沓,她果断地说:“本来,你们的去留我是不想管的。既然闹成这样了,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是留下,就在这福禄堂喝下绝子汤,这一辈子你们都可以看到大爷;二是离开,带上你们的身契,我每人送一百两银子作安身费,离开这将军府,另行婚嫁也好,到庵堂修行也好,都跟将军府无关。”
徐世杰对杨珍的说法非常赞成,大夫人沉默不语,没有提出异议,其他人没有发言权。
白燕和画眉都选择离开。看来,她们对徐世杰的情意,并没有她们嘴里说的那样深,为了能够呆在徐世杰身边,可以抛开一切。她们最终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路。
当堂喝下绝子汤,这辈子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像她们这样的人本就是趁年轻受宠时,生下一男半女的,然后母凭子贵成为府上的半个主子。没有孩子,年老色衰后,她们在府上的待遇还不如有脸面的奴仆。有徐世杰和杨珍给的三百两银子榜身,足够她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嫁到富裕的人家为妻。
人都散了,福禄堂里只剩下大夫人和杨依依。
杨依依伏在大夫人膝盖上,哭得肝肠寸断,断断续续地号啕:“姑娘,你,你听到了吗?表哥说,他这辈子只要表嫂一人。别人,他统统不要。”
大夫人心疼地安抚侄女:“孩子,你别再哭了,姑妈的心都被你哭碎了。你放心,姑妈替你另挑一家好的,八抬大轿的抬去作当家主母。”
“不,姑姑,这辈子我哪都不去。”杨依依抬起红红的眼睛,“依依想一辈子都侍候姑妈,依依不想离开姑妈。”
......
芙蓉居里,杨珍和徐世杰围在罗汉床边,逗床上的珲哥儿。
瞅见身边无人,徐世杰拉住杨珍衣袖,讨好地:“珍珍,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我把她们都打发走了。”
杨珍抽回衣袖:“你这样就是一心一意了?说不定,今天去了旧的,明天又有人送来几个小美人侍候你。”
“不管送多少个,我统统都不要。不要说送小美人,就是送来仙子,我都不瞅她一眼。”徐世杰是信誓旦旦。
杨珍不依不饶地:“要是送的人是你的上司,你的长辈,你不能推辞,你怎么办?”
徐世杰说得爽快:“有岳父大人这个顶头上司在,谁敢在我面前充上司。珍珍,你为我不惧背上妒妇的名声,我徐世杰定不负你情意。只要我坚决不要,谁会强送小美人。”
明知道这是男人的甜言蜜语,杨珍听了,还是觉得心中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