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袁宗第再次让谢君友诉说当时的经历,虽然询问过很多次,但每次询问,袁宗第皆有所得。
李过等人也非常注意倾听,虽然外表嚣张,不屑一顾,但作为老贼,各人打仗时的谨慎都深入到骨子里,多听情报总没错。
谢君友在众人目光中垂头丧气,败仗每说一次,就是在他心口上剜肉,特别一些领哨看他那戏谑的眼神颇不好受。
不过他仍然再次说了,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将当时的详情说来,还让驴爷孙有驴补充。
这个精瘦彪悍的老匪非常振奋,老孙家是混出头了,这些扬名天下的老掌家,大领哨都要听自己的情报,看来混流贼,这条路是混对了,以后说不定也能带一票人马。
他点头哈腰,加油添酱,将自己往日的经历说来:“回各位老掌家,那杀千刀的秀才杨河,他部下用掣雷铳一样的火器是肯定的。当时俺铜山寨的好汉攻打他们军阵,他们火铳手就躲在盾车之后,两排都是蹲着,还打得快,这不从屁股后装填哪能打啊?……兄弟们惨啊,从五十步冲去,没到他们盾车前面,结果被打了七阵排铳,惨不忍睹啊!”
李过喝道:“你这老贼肯定,他们只两排铳手,而且共打了七阵排铳?”
孙有驴磕头如捣蒜,赌咒誓,自己说的句句是真。
袁宗第沉吟,五十步,就算人多挤在一起不好冲,但七阵排铳,这度可谓惊人的快了。
谢君友人马中伏时遭遇也证明这一点。
王龙摸着自己下巴,最后吸了一口冷气:“也就是说,他们每次重填子药射,不会过十息,除了掣雷铳这样的火器,咱老子想不出别的火铳重打有这么快。”
众贼都是骇然,他们军中火器手不少,但最精锐的鸟铳手,再次射也要六十息,大部分都要一百二十息,很多火器的质量还不行,连打三,铳管就热得不行。
如若继续使用,不是药下自燃,就是铳管迸炸,三眼铳也一样,连打几后,动不动就炸膛,毕竟精良的三眼铳,造价其实不少于合格鸟铳多少。
他们投降官军使用的火器,大部分都是粗制滥造的货,根本不能连打几次,总体寿命也只有几十。
佛郎机类的铳炮好一些,散热时较为优良,有时甚至可以连着打一二十才停下散热。就是有一个毛病,经常会泄火,总是烫得铳手炮手满脸的泡,甚至眼睛都被烫瞎了。
听谢君友,还有那孙有驴说来,那姓杨麾下的乡勇火器就没这毛病,奇了怪了。
那姓杨麾下,还能挺到五十步才开打,颇让众贼吃惊。
一般此时各营伍的鸟铳火器,都至少百步距离就开打,他们队伍也不例外。
李过持着马鞭,无意识的甩动着,他皱眉说道:“这些乡勇火器这么犀利,听哨骑说,他们还有土墙……驴球子,这人躲在土墙后面,事情就难办了。”
他甩着马鞭,目光看向孙有驴,笑道:“驴爷是吧,你有什么高见啊,跟咱老子说说。”
众贼阴冷的目光都是看来,孙有驴不敢怠慢,忙道:“回大领哨,他们火铳药力颇强,可能用柳灰。就算后膛打射,恐怕六十七步也能打透一寸厚的木板两层,三四十步,就能打透四层……”
李过等人眉头一皱,他们军中的鸟铳,因为铳管的制作不佳,柳木灰药力太强,经常会炸膛,就多使用麻秸灰、茄灰、瓢灰等代替。药力是弱了,火器的威力却大打折扣。
一般使用柳灰火药的鸟铳,百步距离可以打透一寸厚(厘米)的木板两层,他们用麻秸灰,只能透一层,这些乡勇的火器用后膛,威力竟然还这么强。
孙有驴续道:“俺想来想去,若正面冲他们的铳阵,只能抬一些门板了,厚八寸以上,或是也制作一些盾车……”
李过等人眉头再次一皱,现在到处都是荒野,哪去找这么厚的门板?
就算一些寺庙有,也怕被流民劈去烧柴了。
至于盾车,他们不是清军,流寇队伍,不兴这一套。
清军队伍才用盾车,还是普及装备,每百人就有盾车四辆,尽是那种轿厢型,高八尺,硬榆槐木所制,下有四个小轮的精良盾车。光光前护板与,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身旁田虎、张能等人赞声如潮,连称大领哨就是大领哨,果然非同凡响,这么快就找到应对之法。
谢君友脸上也满是自愧不如的神情,他兵马损失太多,特别损失的多是精骑马队,现在在李过等人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
只有王龙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后又是那种笑嘻嘻的轻浮样子。
听众人赞颂,袁宗第仍然深沉,李过毕竟年轻,脸上就现出自得,他抓紧马缰,看官道上人马如潮,浩浩荡荡北上,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烟尘有如长龙在道路上弥漫。
他心旷神怡,这就是他们义军的队伍,前后加起来,已经逼近百万之众,这里只是很少部分罢了。
他大声喝道:“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加快步伐,午时之前,就要到达睢宁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