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想爬起来,背上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被一只脚狠狠地踩了回去,让他趴回了地上,一下子吃进两口灰尘。
但克莱恩已经瞥到了真凶的一点真容,咬牙切齿道:“李扛山,你在做什么!?我可是棱镜的人,你这是在跟棱镜作对!”
面对克莱恩的威胁,李扛山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看着大门被撞开而敞开的屋内,一具被撕咬得血淋淋的尸体凌乱地放在墙角,一个营养不良到畸形的小孩正趴在尸体上。
没有泪水,没有哽咽,因为哭会浪费珍贵的水资源,更会浪费宝贵的体力,但那份悲伤,却深深地弥漫开来。
克莱恩毕竟也是一个高级白领,立刻就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冷笑道:“你在可怜那个杂种?哼,你还不是等着他们引开了我的飞龙,才有勇气攻击我?你根本不敢正面跟我为敌。他的母亲会死,全部都是你的错!你的……啊!”
李扛山脚一抬,一直盯着他看的飞龙立刻一动,但李扛山又立刻把脚用力落下,重重踩在克莱恩背上,把克莱恩的一口气直接从肺里挤出,让他一阵钻心的剧痛,好像肋骨都开裂了。
飞龙低吼一声,越发暴躁,却始终不敢进攻,因为李扛山手上的大剑始终悬在克莱恩头顶。
克莱恩毕竟不是什么硬汉,怎么可能吃得了这种苦头,马上就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
本来李扛山可以直接用大剑砍死毫无防备的克莱恩,之所以还留着克莱恩一条命,就是怕克莱恩的飞龙发狂反扑,造成无辜的伤亡。
飞龙和骑士的种种关系,李扛山这些天来还是摸索了一点的。
不过,实际操作起来却依旧出了事故。
他没能救下那个可怜的母亲。
这时,李扛山说话了。
“哈雷奎恩克里斯托弗,毕业自多弗金融高等院校,自称美联邦五百强公司的代言人,在华国、缅越等地非法集资五千亿。事后转移大量财产无法追回,让多个地区经济一蹶不振数十年,十数万个家庭破碎,数千人走投无路自杀,是近年来最恶的社会事件……”
李扛山将公式化的新闻内容娓娓道来,声音冷静,冰冷,冷到让人窒息。
克莱恩的挣扎突然停止了,抽搐道:“呵,我真是日了狗了了,没想到这里竟然会遇到一个认识我的疯子。”
李扛山说:“你的照片整个网络都传遍了……不过你会死来这里,我也很意外。”
克莱恩哼了一声,轻蔑道:“那你是谁?警察?FBI?特种部队?国家间谍?”
在收获了一阵沉默后,克莱恩突然大笑道:“你什么都不是!就算是警察也没资格在这种没有任何法律的土地上审判我。你以为你是谁?正义使者吗?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李扛山说:“这里没有法律,但法律应该在我们每个人心底。我也不是正义使者,我只是想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克莱恩愕然:“力所能及?”
李扛山又沉默了。
死前的一幕幕掠过心头,那是好像爪牙般落下的锄头和镰刀,那是一张张狰狞而风吹雨打的瘦削脸庞。
褐红的脸颊和皮肤,是他们风吹雨打,在大自然面前辛苦养活自己的沧桑证明。
他曾以为人性本善,曾以为世间哪怕黑暗丛生,照样有一缕公理之光投下。
可他错了。
犯错的后果,他可以承担,却唯独不能原谅自己连累了无辜的人。
他被鲜血染红的视野里,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身下好像抱着什么,腋下伸出了一只颤抖的小手。
那时候李扛山才意识到,他将声张正义的任务全部推给别人,只不过是为了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这样在面对那些黑暗的时候,他就可以安慰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别人会来解决的,我只要做我能做的事就行了。
其结果,就是绝望的那一刻不期而至。
克莱恩突然道:“李扛山?哈,这么老土到有趣的名字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被一群拿着农具的农民乱棍打死的蠢货?罪名就是诱拐儿童,一起被打死的还有一个女的。这件事审判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毕竟法不责众嘛。看你这一副正义春的样子,看起来这件事的内幕还挺深啊。”
李扛山沉默不语,只是气息明显急促起来。
察觉到这点的克莱恩继续煽风点火:“让我来猜一猜……那群村民才是拐卖儿童的真凶,而你则是寻找孩子的人!你找孩子不成,反而被村民灭了口,甚至连老婆都死,对不对?”
克莱恩嘲讽的目光深处露出一丝冰冷,始终观察着李扛山的反应。
李扛山说:“那是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克莱恩再次愕然,继而放肆地大笑起来:“万里寻子会的蠢货!哈哈,为了别人的孩子东奔西走,你是傻X吗?那种穷乡僻壤,连警察都是地痞流氓扮的,你就那样冲了进去抢孩子?,最后连自己都被打死了,你这种人叫什么?叫废物!一事无成,只能用正义来安慰自己的废物!”
李扛山握紧了拳头。
对,我是废物。如果那个时候我耐心一点,等着千里之外别的同伴过来支援……
如果我狠心一点,拼着杀掉一两个人,或许还有机会震慑住全部人……
“如果”越多,就让李扛山越痛苦。
脑海里幻象纷呈,李扛山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艳阳天,那一片青绿田,那两滩被吸进泥土深处的血水……
克莱恩抓住了这个机会,拼尽全力,忍着胸腔爆掉的疼痛顶起李扛山因为失神而虚浮的脚,用力一滚,同时指挥飞龙扑上来,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但这份生还的喜悦还没绽放,就被捅成了无数碎片。
李扛山毫不犹豫,反手就是一刀捅进了克莱恩的后脑勺,切断了脑干,利落地结束了克莱恩,不,是哈雷奎恩克里斯托弗光鲜而罪恶的一生。
克莱恩似乎临死还不敢相信这一幕,脸上还挂着一丝得逞的微笑。
这个终于逃离了沉闷平凡的世界,极有可能在箱庭中大放光彩的精英诈骗犯,终于死了。
主人的死亡让飞龙彻底疯狂了,如真正的恶犬般扑向李扛山。
李扛山就地狼狈地一滚,勉强躲开这一扑,但肩膀也被抓了三条血痕。
他任由鲜血淌下,顺着街道疯狂逃窜。
飞龙悲伤而凄厉地嘶鸣一声,卷起一阵狂风冲向李扛山。
在这条宽阔的街道上,飞龙和人类的生死时速开始了。
比老鹰搏兔更惨烈,飞龙已然用上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一寸寸逼近两条腿的李扛山,眼看双爪就要把李扛山撕成两半。
李扛山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终于闭上了眼睛。
后悔吗?不后悔,让这种金融诈骗犯复活,不知还会有多少人被害得家破人亡,我必须杀他!
李扛山猛地睁开眼睛,坚毅的光芒照亮了前面的路,他奋力向前一扑,做出了最后一躲。
措手不及的飞龙迎面一堵坚硬的石墙,一时间砖石乱飞,这头未成年的飞龙似乎也受伤严重。
但飞龙依旧从倒塌的墙砖中立了起来,发出危险的鸣叫,蹒跚地接近关键时刻躲在墙根的李扛山。
李扛山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连下巴都磨掉了一层皮、手臂都有些骨折,就在他终于失去了逃跑的力气的时候,却发现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他的耳朵因为撞击的爆音而有些嗡鸣,听到了某些奇怪的哒哒声。
他定睛一看,一个魁梧高大的身躯举着门板般的斧头好像剁排骨一般飞速剁着地上挣扎抽搐的飞龙。
这个可以生撕虎豹的男人就这样轻松地把李扛山生死大敌的飞龙剁成了肉馅。
等李扛山挣扎着爬起的时候,徐骁客已经轻松地扛起斧头,连满身的血都不擦,就这样盯着李扛山看。
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
李扛山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个豪爽的大汉一个交代,于是开口道:“我……”
谁知徐骁客背过身直接踏上了返回战场的路,只留下一句话。
“不用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你爸妈。”
李扛山没有跟着他回去城墙,而是先来到了先前的那个被毁的家中。
一阵奇怪的沙沙声从门后传来。
上前两步,他看到那个瘦弱到病态的孩子,趴伏在母亲的尸体上,眼中依旧有些悲伤,却贪婪地啃食着鲜红的肌肉筋膜,撕扯着母亲的遗体。
李扛山嘴唇颤抖,不由自主后退两步,想哭,想大声吼叫,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可以阻止那个孩子,指责那个孩子,教导那个孩子,但这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
这个地狱般的世界,让他所有的道理都变成了垃圾。
只有活着,才是最大的道理。
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讲道理。
李扛山想起了西罗雅,那个比男人还坚毅的女骑士。她到底是抱着怎样的觉悟在生活,在战斗,李扛山根本不敢说自己理解了。
她说,她羡慕李扛山。
李扛山看着嘴角舔得干干净净不敢有丝毫浪费的大头孩子,终于夺路而逃,留下了那个有些懵懂而饥饿的孩子。
仿佛只要跑得够快,那些残忍的事实就永远追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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