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麒离开了济yīn县,临走的时候冯提司已嘴歪眼斜,目光呆滞,瘫在了床上。每rì里望着妻儿,目光中充满绝望,冯家已然换了个主人。此间事了,林麒也就不在去想,既然周颠没死,就该去找他,但这天下之大,又该如何寻找?
隐隐的林麒还有一丝害怕,毕竟师傅是因为他没有守好烛火而死,见了周颠,又该如何去面对?每当想到这,林麒就觉得难受,更加痛恨黑脸男子,自己也曾问过他,与他到底有何仇怨,竟然次次相害?那黑脸男子却让自己死后去问父亲,看他一脸怨毒愤恨,想必定是父亲招惹了他。
可父亲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与人无害惯了,向来是只有别人对他不利,却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坏心思,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父亲是老实人?又是如何得罪了黑脸男子?竟然怨毒如斯,至死不放,悄悄跟着自己,等待时机,这耐心绝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
黑脸男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回想起来,越想越觉得不是善类,而且是个有道行的,林麒想了又想,觉得该先除去黑脸男子,否则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没死,定然又被他惦记上了,被这么个玩意惦记着,总有如芒在背的感觉。何况去找周颠,林麒也实在不想出差错了,还不知道周颠会不会原谅自己,若是那黑脸男子从中搅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事情总要有个了断,特别是寻仇,早结早好,省的整rì里被人惦记,也省的整rì里惦记别人。想清楚了,也就不在犹豫,奔着家乡而去,几rì后到了拐子河村,林麒买了些香烛纸钱,到埋葬父母的地方拜祭。
几年过去了,当年他和周颠填的坟头已经风吹雨打的平了,但他做的记号还在,绝对不会认错了的。林麒摆上贡品,点上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轻声道:“爹,娘,孩儿回来看望你们来了,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才回来上香……”他一边说话,一边拔去坟头旁的野草:“爹,娘,我拜了个师傅,他叫周兴,人很好……爹,娘,你们暂且先在这呆着,等孩儿找到一处好穴,再将你们移走……”
静静的说着话,仿佛父母还在,像是聊聊家常,星光下,林麒微笑的眼角有泪滴落下,如果可能,他宁愿平静一生,再也不去做那些个游侠的梦,就这么陪着父母变老,但这天地变化,不随人的意愿,他也只能是随波逐流。
深夜,林麒来到槐树村当年的家,里面已经住了新的人家,院子里的那颗槐树已经干枯死,不知为何却没被砍掉,往事就这样一幕幕的涌上心头,就仿佛屋子里的父母睡的还沉。
“再也回不去了啊。”林麒叹息一声,深深看了一眼依旧残破的房子,转身走开,再也没有回头。
村东头,那颗大槐树依旧巨大,树叶在夜风吹拂下哗啦啦的响个不停,像是在欢迎林麒这个游子的回来,林麒笑了笑,摸了摸这颗小时候没少爬上爬下的槐树。愣了会神,用量天尺在地上划了个圆圈,在圆圈中烧起纸钱来。黄纸燃烧,变成一摞纸币。
咒曰:天地苍茫,有千亿之鬼。去神更远,去鬼而近。天下凶凶,不可得知此。今记其真名,使人知之,一知鬼名,邪不敢前;三呼其鬼名,鬼怪即绝,上天鬼、下地鬼并煞。几鬼皆有姓名,子知,三呼鬼名,万鬼听令。此地夜游,速速显身!
林麒想弄清楚跟黑脸男子的恩怨,就要请本地的夜游神,所谓的夜游神,说白了就是此地yīn曹的鬼差,城隍座下的小鬼,专门负责在夜晚巡查人世,抓孤魂野鬼,并记录一些jiān恶之徒,趁着夜sè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等恶人死后再和他们算帐。
俗话说的好‘举头三尺有神明’说是就‘夜游神’,可以说‘夜游神’是对尘世了解最多的鬼差了,他们主要记录人在阳间的作为,人死后到yīn曹是要还清阳间所欠之债的,所以让‘夜游神’盯上的人,不是大jiān大恶之人,就是大善之人。
咒语声中,远方忽地起了一阵微风,急速而来,待离的近了才看清楚模样,就见一个小鬼,高不过三尺,光着脚,小脸颊,赤红的肩膀,疾风一样的到了林麒面前,尖声问道:“谁唤你家老爷?”
这小鬼腰间插着一支笔,别着一本书册,无比的神气,斜着眼瞧着林麒,林麒也是第一次见夜游神,好奇的打量,这小鬼行走方式很特别,说是飞吧,但离地不过半米比多高,而且速度极快,很少停留,怪不得都说夜游神可以夜行几千里,有‘夜游八方’之称。
林麒站起来抱拳行礼道:“夜游老爷请了,是我请你来打听点事情。”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想指使我吗?”那小鬼尖声尖气,指着林麒壁纸大声训斥,林麒也不恼,笑道:“请老爷办事,自然有孝敬奉上,你看。”林麒指着槐树下面那一叠纸钱,道:“就是问点小事,只要老爷告诉了我,这些就都是你的。”
这夜游神果真是个贪财的小鬼,见了那叠纸钱,便不再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嘻嘻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个懂事的,有什么事,你只管问,只要老爷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也不是甚大事,就是想问问这槐树村林幺六一家,如何得罪了一个黑脸的男子?那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脸上有一条横疤,甚是可怖,会些个法术……”
小鬼嗯嗯点头,抽出腰间的书册,翻了翻,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咦的一声瞪大双眼,仔细又看了一遍,脸sè变得很不好看,收起书册,变了副模样,对林麒道:“你若问些别的事,我也就告诉你了,奈何这件事却是不能说的。”
林麒不懂为何这件事说不得,顿时急道:“莫非是夜游老爷嫌钱少了?只要你告诉了我,明rì一定多多奉上纸钱,绝不敢食言。”
那小鬼怪眼一竖,大声道:“你当老爷是个贪财的吗?yīn司有yīn司的规矩,说了不能告诉你,就是不能告诉你,莫要在纠缠,否则别怪你家宅不安。这些钱财就当是你送给老爷我的跑腿钱了……”说着话伸手就要拿林麒放在槐树下面的纸钱。
林麒这叫一个气,但还是耐着xìng子,闪身拦住小鬼道:“既然yīn司有规矩,我也不敢坏了,不如这样,你将腰间的书册给我看看,就当是不小心掉落到地上的,如此一来,人不知鬼不觉,岂不是好?”
那小鬼哼的一声道:“你让开,老爷岂能是白跑一趟的,这些个纸钱,老爷我收下了。说了不能告诉你,还要看什么书册,这是冥府的记载神册,岂是你个小子能看的?还说什么人不知,鬼不觉,你将老爷我当做什么了?”
林麒真被气着了,没想到这小鬼如此蛮横,什么也不告诉他不说,就要收纸钱,还一副给了自己很大面子的姿态,入娘的,是人都有个土xìng,真把小爷当傻子了?
林麒嘿嘿一笑,倒退两步站到圈子里,背靠着槐树坐下,问道:“你真不说?”
“跟你家老爷费什么话?快快将冥币奉上,免得自讨苦吃!”小鬼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呵斥林麒,他早就看出来这小子是个没什么来历的,穿的既不是茅山的道袍,身上也没有正一教受箓气息,估摸着不知道在那学了几手野路子,将自己唤了出来。想来也不是个厉害的。那还怕他什么?难道他还敢得罪自己这正牌子yīn差了?
林麒怒极反笑,道:“等下,这就给你。”他身躯一动,yīn神出窍,与坐在地上的林麒一模一样,握紧了拳头拽住小鬼,照头就是一拳,将那小鬼打了个跟头。
真要对付这小鬼,林麒倒也不用yīn神出窍,只要用量天尺划个圈,小鬼就出不去,若是用量天尺打下去,更是能将小鬼拍的魂飞魄散,但这小鬼好歹是个正牌子的yīn差,林麒也不想得罪的太狠,可若不给他个教训,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好欺负的,要打这小鬼,就必须地是yīn神出窍了,那小鬼是个鬼,你肉身的拳头,对他起不了作用。
yīn神出窍就不一样了,yīn神跟鬼魂没什么区别,所以才有了这一幕,那小鬼也是骇了一跳,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二十郎当岁的小子,竟然有这般本事,一不烧香,二不摆阵,yīn神说出窍就出窍,不光能出窍,还能打动自己,委实不可思议。
他又那里知道,林麒在那神殿之中七年,没事的时候光yīn神出窍了,经常是跟自己yīn神对话,这世上那里还有人与他一样有这等奇遇?要说出窍的功夫,除了几大门派那些闭关的老不死们,林麒当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人了。
那小鬼被林麒一拳打飞,哎呦着转身就跑,林麒冲上去就追,也不为别的,就想抢下他腰间的书册,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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