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巨狼,四只巨虎,体型都是十米级!”留守的士兵们朝他们大声报告道。
那六只天灾兽此刻正在营地中左右冲撞,在人味儿的诱惑下咆哮着搜寻过一个又一个帐篷。士兵已纷纷撤到了周边的森林中,看他们的脸色,大致是有惊无险。
“这些天灾兽绝对是阿巴斯招过来的!”负责看守俘虏的士兵在树枝上朝维洛克斯报告,显得惊魂未定,“他说觉得冷,想穿上自己原来的衣服,我就给了他。谁知,这之后没一会儿就有野兽从东边摸过来了!”
“阿巴斯又不是狐狸,他怎么控制那么远的天灾兽?”法莉从肩上摘下弓。
“阿巴斯没法和天灾兽对话,但可以和人交流,”维洛克斯判断道,“带我们去牧场的俘虏,也是通过某种方法,告知里面的守卫放下吊桥。”
“真是匪夷所思,”卡德道,“难道这些人会千里传音不成?”
“嘁,我想在他的尸体上一定能找到答案,”都朗抽出长刀,“跟我来!”
都朗带领剑士飞驰而下,射手们在后方跟上,对付这几个天灾兽,龙晶兵团的精锐自然不在话下,仅几分钟后,山坡上便滚下六具野兽的尸体。
“啧,要不是这些家伙的肉不能煮,我倒真想尝尝呢。”几人骑马经过那些尸体时,法莉扭头遗憾地说道。
“阿巴斯他们四个,是不是早就葬身虎口了?”卡德问。
几人猫腰钻进被天灾兽撞塌的帐篷,映入眼帘的是那几人支离破碎的尸体,阿巴斯被咬得只剩上半身,另一个士兵半边脑袋被撕去,马车夫和他的小弟只余下一颗头。
“天哪,这副惨样,真是自作自受。”法莉戴上手套,拖过那半截血淋淋的尸体来,“宁愿自己被吃也要招来天灾兽咬我们,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啊?”
维洛克斯没有说话,聚精会神地检查尸体,捋开头发,捏捏耳朵,瞧瞧鼻子。
“疤头你干什么呢?”法莉好奇地问。
“既然阿巴斯用了什么办法给同伴发信号,我猜他身上肯定装了某种装置。”维洛克斯道。
“我也这样想。”盖瑞皱着鼻子,那半截人尸令人反胃,“既然发信号时不需要太大的声音,那装置必然离嘴边很近。”
“对哦……”听他们这样说,法莉便解开那衣服的扣子,仔细从脖子检查到胸前,“他身上什么都没戴啊……哪像卡德这样又是挂坠又是耳环,哼,昨天审讯时我看这副裸体都看烦了。”
“不会吧,那装置要是能做成耳环这么小,我也找一个戴在身上。”卡德在旁边插嘴道。
“这听上去是很荒谬,”维洛克斯皱紧眉头,“虽然我对机械制造一窍不通,但也能猜到,制作如此精巧的小东西,需要的技术一定比打造刀剑强百倍。”
“我再找找看,”盖瑞抱着孤注一掷地心情俯下身,翻动衣领,“咳……这味道真难闻。”
三人又围着那具尸体冥思苦想,瑞恩和其他同伴只好在旁边等待。终于,五分钟后,盖瑞发出一声雀跃的欢呼。
“找到了!找到了!”他开心地喊道,“瞧!”
大家兴奋地凑过去,只见盖瑞手持匕首,小心地将阿巴斯军装上的第一个扣子一割而下,托在食指上给大家看。
“看上去也没什么不一样啊?”瑞恩仔细端详那粒黑色纽扣的光滑外表。
“虽然做得很小心,但它和剩下的几个扣子比还是厚了一些,”盖瑞道,“瞧背面这里,”他将纽扣反过来,“这儿有几个小孔,应该是用来让声音漏过去的。”
“太,太……太妙了!”法莉目瞪口呆,接着发出一声惊叹,“天哪!这是谁想出来的,真是个天才……”
“可即使是这样,它是怎么把声音传递到很远之外的呢?”
“我也不明白。”盖瑞苦恼地摇头,“里面一定是我们搞不懂的装置。”
“诸位,我不是胆小鬼,但现在多少有点害怕。”卡德用手握住剑给自己壮胆,“想想我们一路上碰见的东西吧,能让天灾兽缩小的药剂,能消除人类记忆的药物,还有这么精巧的传声物件……”
“夸张点说……我感觉人造不出来这些古怪的玩意。”
“那是天灾兽造的喽?”法莉调侃道。
“不……恐怕天灾兽都是‘他’造的,”卡德烦恼地捋捋头发,“抱歉,你们也知道我曾经是理发师,也没读过什么书,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就像神迹一样。”
众人良久陷入沉默。瑞恩努力回忆在学校听过的知识,只发觉全是盲区。在这方面,只能用一窍不通来形容他的水平。
“我猜有这种感觉的不只你一个,”维洛克斯仔细端详着那颗纽扣,“面对强大和未知的敬畏是人之常情,想想这颗小东西里藏着什么精巧结构,就连我也觉得毛骨悚然。”
“司令……是国王掌握有这些技术吗?”盖瑞问道,“难道他一直保守着这些秘密,不让它们泄露出来?”
“如果是这样,总得有个原因呢……”维洛克斯缓缓抚摸着额头上的那道伤疤,“而且,王城我也去过几次,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所见到的一切,比如灯台、陶罐、地毯……都是可以理解的。”
“哈?那是怎么回事啊。”法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区区牧场的装备,不可能比国王的还先进吧?”
“算了,我们猜围着它猜测一天,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都朗略显烦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如有机会带到王城里给格普斯学士,说不定会有用。”
维洛克斯听他说完,表示赞同。
“只是,这种神秘而可怕的力量,已经被不知在何处的敌人牢牢掌握在手里了,”他边小心将纽扣包起来边说道,“希望我们能晚些遇到他,越晚越好。”
几人心情沉重地走出帐篷,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射着,刺得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疼。
维洛克斯命令全军撤到森林中,挑选合适地带,劈下木柴,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午饭。
“看样子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瑞恩望着在旁边追打的两只野兔,心中惊叹它们竟然没被法莉射来吃掉。
“牧场……我们真的不去管了吗?”伊然手插进兜中,拿出一只红头绳来,正是小熙送给她的。瑞恩猜的到她有多难过,下次,小熙可能就是昏迷后被送入囚车里的一员了。
“还是想想我们的远征吧。”由于沮丧,盖瑞的圆脸似乎小了一圈,“我们把牧场弄得翻天覆地,为它保密的人——不管是国王还是谁,肯定会想办法找我们麻烦的。”
“是啊……甚至还有人和天灾兽/交朋友,”瑞恩想起那守卫队长的话——“我们有士兵把天灾兽当宠物养。”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仅仅是天灾兽还好,这些野兽会被恶人利用,才是最可怕的。”他紧紧握住拳头,回味着在牧场发生的一切。
“啊哈!小子,你的觉悟越来越高了嘛!”法莉从旁边一跃而来,拿胳膊肘顶住他的脑袋摇晃几下,痛得他苦笑不得,连声求饶,“快尝尝我烤肉的手艺,这可是我刚从林子里打来的野味!”
果然……还是被吃了吗。瑞恩本有些可怜那两只小兔子,可是吃到嘴里时直呼真香。
“法莉队长,你的身材怎么这么好。”伊然羡慕地望向她那凸起流畅、高挑潇洒的魔鬼身材,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伊然呐,不要这么自卑了。”法莉大方的一笑,把一瓣橘子塞进她嘴里,“你问问面前坐着的这匹狼,如果我和你都要被吃了,他会先救谁?”
瑞恩张口结舌,心跳加速,猩猩一样胡乱摆着胳膊,只见伊然的脸蛋红的简直要滴出血来。
“反正我会先救你的,法莉队长!”侏儒和他那高个子同伴不知何时循着肉香赶来,打断了瑞恩结结巴巴的话,“——只要你肯分我一只兔子,您这是明白着偏心呐!”
“哈?没想到你个子不高,却还很能吃呢?”法莉开着玩笑。瑞恩刻意躲闪着伊然投来的目光,他担心自己看见后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侏儒不客气地坐下,劈手夺过来本属于伊然的那块,女孩伸出去的手就那样愣在了空中。
瑞恩瞧见他不讲道理样子,心里一阵不快。
“喂,”他瞪起眼睛,握住侏儒的手腕,“能不能排好队啊?”
“嗯?这不是还有好多生的,”侏儒吐吐舌头,“你再等两分钟来不及吗?”
一只更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瑞恩抬眼一看,竟是塞西。
嗯?掷弹兵果真有力气啊。但瑞恩毫不示弱,任凭塞西想把他从侏儒胳膊上拉开,就是不松手。
“怎么,你想打架么?”瑞恩皱起眉来。
“啊?瑞恩,这可是你先说得哦。”侏儒面色古怪的说道。
“你还真好意思和一个女生抢吃的啊?”瑞恩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塞西也是,但是他忍着没有叫出来。
“哦哦哦啊——”侏儒吃痛喊出声来,“你早说这是伊然的不就得了嘛?至于废这么些力气。”
他把兔腿重新串起来,放到火上烤:“抱歉啦,美人,这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这下可以叫你的男朋友放开手了吧?”
“你——”瑞恩一下松开了手指,不敢去看伊然的眼睛,法莉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我还挺期待你们打起来呢。”法莉美滋滋地吃着自己那份。
“算了,狼人被关禁闭我不心疼,我弟弟要被关进去可不值得喽。”侏儒故意说着风凉话。
四个人一齐愣住。
“等等——”
“谁?”
“罗尔,这是……你弟弟?”盖瑞惊讶地张大嘴,瑞恩同伊然也是一样的反应。
“我这高个子弟弟吃的更多。”侏儒边说着边烤上几只兔子,“嗯,没错,别看他平常不爱说话,也是有张嘴要吃饭的。”
“你俩的个头,也太……”塞西足足有侏儒身高的三倍有余,坐下也比大家高上一截。
“想不到吧?”侏儒笑道,“所以说,其实我个子并不矮,不过是分给他罢了。”
“喔,我还一直好奇,你这张毒嘴巴是怎么活下来的,”法莉含混不清地边嚼边说,“原来有位比牛还壮的弟弟啊……真是幸福呢。”
“那是自然,”侏儒咧着嘴,“想当初在村子里,我们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嘿嘿嘿……瑞恩,我弟弟力气不小吧?”
塞西没有表情,只是不停地点着头,手中动作也不如往日稳重,一举一动露出喜悦。
“曾经有个叫曼斯的小子,想从我手里抢烤好的面包,你们猜怎么着,我弟弟把他拖进牛棚……”
糟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侏儒的声音渐渐淡去,他的耳朵好像被姐姐揪住,好疼……好疼……可他想被再揪一次。
“……提起他的双脚,扔到了食槽里……”
咳!我可不想在这小矮子面前流泪啊……他一口咬住兔腿,感到随火苗飞窜的木屑飘到了眼睛里。
妹妹挥舞的小手,妈妈身穿围裙忙碌在灶台旁,爸爸放下画笔,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儿跃然纸上。
“啊……”
一直喋喋不休地侏儒突然闭上了嘴,三口两口将兔肉吞进肚中,塞西狼吞虎咽的本领比谁都强,那张碗似的大口一张,嘎巴嘎巴连骨头都跟着嚼碎。
“你们,不再吃点?”盖瑞不自信地递过去树枝。
“这里的火是有些热,我们先离开吧。”侏儒吃完起身,抹抹嘴,“嘿嘿,谢谢法莉姐,兔腿真不错。”最后一句他小声在法莉耳边说道,拉着弟弟离开了。
“瑞恩……”伊然悄悄起身,坐到了他旁边,隐隐燃烧的火苗,像发亮的眼睛,“还有我,我也一直把你当作家人……”
“我知道,”他喃喃说道,“我知道……唔——”
哽咽声再次抑制不住从喉咙间发出,他用力咬着嘴唇,手脚发麻,世界在眼前扭曲变形。
将天灾兽一个不留地杀光……一切念头都统统化为这句誓言……一个不留……
这就是……这就是我的愿望啊……